这般规则,看似给了底层耕奴一线希望,实则不过是炼尸宗精心编织的囚笼。
既让低阶耕奴心存侥倖,前赴后继地挑战。
又让高阶耕奴时刻提防,不敢有半分懈怠。
如此,人人自危,人人相爭,谁还敢妄想齐心对抗?
思绪回还,姜礪尘转身向著大哥快步走去,向著父亲问道:“怎么样?”
姜守勤沉声道:“还好,没有伤到根骨,上点药休息几天应该就好了。”
姜礪尘上前仔细检查著大哥的伤势。
姜植安脸上青紫交加,右眼肿得几乎睁不开,最严重的是肋下那道三寸长的瘀痕,那是玄铁棍留下的暗伤。
“还好没伤到肺腑。”
姜礪尘鬆了口气,从怀中取出那袋灵石,从中拿出了两枚。
他的手顿了顿,又將手中的一颗下品灵石扔进了袋子。
而后,他將整袋灵石递到二哥姜知礼手上。
“二哥,去药堂换一瓶『青木回春散』,再要三颗『养元丹』,剩下的买些固本培元的药。”
姜知礼接过灵石,犹豫道:“这些……”
“都用了,”姜礪尘斩钉截铁道,“大哥的伤耽误不得。”
待姜知礼离去,姜礪尘转向父亲:“爹,今后的几天您照看大哥,我和二哥去把剩下的二十亩灵田种完。”
“那可是二十亩,你们怎么……”
姜礪尘忽然压低声音道:“父亲不必忧心,別忘了,儿子手中还有三具能用的尸傀,足以应付差事,至於你们的工役,我会找李奎帮忙,给你们多报两日的病假。”
姜守勤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幼子的肩膀。
一切尘埃落定,姜礪尘才猛地想起,晏归鸿为了引开豺狼帮的人,至今未归!
他怎么样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姜礪尘的心。
他霍然起身,一言不发就向门外衝去。
“尘儿!这么晚了,你去哪儿?”父亲姜守勤焦急的呼唤被甩在身后。
姜礪尘的身影已没入门外深沉的夜色中。
他脚下踏著从晏归鸿那里学来的奇异步法,毫不犹豫地闯进一条条被那顽皮少年精心布下幻阵的幽深巷弄。
一个巷子,又一个巷子。
他像无头苍蝇般在其中穿梭、呼喊,神识扫过每一个角落,却连半个人影都没发现。
寂静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的希望。
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恐慌如藤蔓般缠绕上来。
姜礪尘的脚步越来越快,在狭窄的巷道中狂奔,冲向更远的黑暗深处。
没有!到处都没有晏归鸿的气息!
他不死心,又將来时的路重新搜寻了一遍,每一处阴影,每一个可能藏身的角落都不曾放过。
依旧是一无所获。
时间流逝,宵禁的时间將至,压抑的情绪如同实质般压了下来。
姜礪尘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最初那条暗巷,背靠著冰冷潮湿的墙壁,胸口仿佛堵了一块巨石。
绝望与自责几乎將他吞噬。
“砰!”他狠狠一拳砸在粗糙的墙面上,指节瞬间渗出血丝。
剧烈的情绪衝击下,他未曾察觉,自己的影子仿佛活过来一般,诡异地与四周高墙的浓重阴影融为一体。
一股无形的感知力,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开去,他的神识感知范围竟比平时大了整整一倍!
就在这时,他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射向高墙之上。
那股扩散的暗影感知中,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夜风吞没的呼吸声,正蜷缩在那里!
姜礪尘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形如鷂鹰般轻盈扶摇而起。
墙头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正沉沉睡著。
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尘土和疲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呼吸均匀而微弱。
看到晏归鸿安然无恙,姜礪尘紧绷的心弦骤然鬆开。
一股巨大的庆幸涌上心头,嘴角终於扬起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將累坏了的少年稳稳抱起。
將晏归鸿安全送回他那同样简陋的小屋后,炼尸宗刺耳的宵禁钟声恰好敲响,如同催命的丧钟。
凶神恶煞的守卫粗暴地驱赶著所有还在外面的耕奴,沉重的锁链声此起彼伏,一间间房门被“哐当”锁死。
除了那些被强迫“加班”的可怜虫,所有耕奴必须在宵禁前回到自己的囚笼。
违令者,炼尸宗会用最残忍的方式,让所有人明白“炼尸”二字的真正含义。
姜礪尘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粗陋的“家”,一个挤著五个大男人的通铺房间。
所谓的床,不过是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散发著霉味的乾草。
每人身上的薄被,都是用辛苦积攒的下品灵石从炼尸宗这个黑心“商行”换来的,一床被子一颗下品灵石,剥削得赤裸裸。
大哥姜植安因伤势过重,服下丹药后早已昏睡过去,眉头即使在梦中依然紧锁。
父亲姜守勤和二哥姜知礼却一直强撑著等到午夜,直到看见姜礪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尘儿,你跑出去太急了!你二哥追出去找你,结果绕了半天,连你影子都没摸著。”
姜守勤压低了声音,带著后怕。
姜礪尘將此行的目的简短的说了一遍。
姜知礼苦笑著摇摇头:“我不会归鸿那些神出鬼没的阵法,自然找不到困在幻阵里的你。”
这间狭小的牢笼里,还住著另一位沉默的“室友”,一个姓陈的老头。
他在炼尸宗当牛做马的年头实在太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可能忘了名字。
旁人也只记得他姓陈,於是“陈老头”就成了他的代號。
白日里豺狼帮的暴行似乎把这个本就神志不清的老人嚇得更厉害了。
直到守卫粗暴地將他赶回屋,他才敢瑟瑟缩缩地进来。
此刻早已在角落里蜷缩著陷入昏睡,发出断断续续的、不安的囈语。
见小儿子平安归来,姜守勤才低声问道:“尘儿,你匆匆跑出去,归鸿可是出了什么事?”
姜礪尘摇了摇头:“他很机灵,用幻阵迷惑了豺狼帮帮眾,他自己躲在高墙之上。”
“归鸿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啊,机灵又仗义,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