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野牧醒来时,发现身上贴满了各种符纸,上面正蒸腾出丝丝黑雾。
这是被困入恶灵製造的结界后,侵袭入身体內的阴气。
如不立即祓除,將可能导致从不举到死亡在內的一切后果。
相当严重!
而在床榻旁边,则是两个特殊幽灵,仅有膝盖高,正飘在半空中,一只捧著瓷碗,另一只趴在下面吹著阴风。
它们是阴阳寮的灵童,负责照顾所有人的生活起居。
也不知它们在此守了多久,那瓷碗中是漆黑粘稠的符水,正滋滋冒著气泡,令人分外胆寒。
察觉到浅野牧醒来后,灵童顿时捧著瓷碗凑了过来,將符水塞到他的嘴边。
“你醒啦,该喝药啦,神巫大人要见你!”
浅野牧正抗拒著噁心的符水,突然听见神巫大人的召见,顿时愣在原地。
“神巫大人来东京了?”
灵童板著小脸不住点头,紧紧盯著瓷碗,用严厉的视线督促著浅野牧將药喝下。
“神巫大人说什么了吗?”
“没有!喝药!”
浅野牧闻著这噁心的味道便一阵反胃,眼眸一转便突然跳下床,向著阴阳殿跑去。
“神巫大人召见,不能怠慢,我回来再喝!”
“呀!不准跑!”
两灵童追在后面,但又怎能比得上浅野牧的速度,他甚至悄悄用起了瞬空遁影!
符水的治疗效果没得说,但喝下之后至少被噁心得一个星期吃不下饭,打嗝都能反出来那种古怪的味道。
所以阴阳师们都很抗拒这玩意儿,可谓是能躲就躲。
亭廊上有青幽的纸灯笼亮起,不愿喝下符水便会受到灵童的通缉,这纸灯笼便是在指明他的行踪。
正常情况下没人能逃得掉......
但这次不一样,神巫大人召见,只要跑进阴阳殿內,灵童便不敢擅闯神巫大人的寢宫。
一路上,庭院內的阴阳师看见浅野牧狼狈奔逃的身影,都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
有些人幸灾乐祸,而大部分则是心有戚戚焉。
显然大家都有过相同的经歷,非常能共情浅野牧的感受。
阴阳寮所在山庄非常大,几乎占满了整个山头,浅野牧在一条岔路口遇见了一个佩戴灵猫面具的傢伙。
他也狼狈逃窜著,和浅野牧的目的地相同。
“瀧川?”
“是我,看来浅野君也受到了神巫大人的召见呢!”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嘴角一抽,都看见了彼此身后紧追不捨的灵童,脚下速度顿时又加快几分。
十分钟后,终於看见了那栋巍峨古朴的阴阳殿。
檀木屏风绘著符咒微光,十二盏青竹灯笼在幽廊下摇曳,隱约可见里面正端坐著一个人影。
两人低头快步进入殿內,异口同声道:“浅野牧(瀧川昌平)参见神巫大人!”
殿內鸦雀无声,半晌后浅野牧有些疑惑地悄悄抬眼。
素白襦袢迤地,乌髮掩住红白和服下的软糯玉团,她端坐於繚绕香雾间,眸光沉静如古潭映雪。
绝美、尊贵、端庄......一切美好的词汇放在她身上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浅野牧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世上竟有人类能在容貌上与他相配!
这並非是他自负,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只不过这位神巫大人,此时却双眼无神地盯著前方,像一个精致漂亮的瓷娃娃,显得有些...不太聪明。
“浅野、浅野君!”
一旁传来瀧川昌平焦急地悄声提醒,“不可直视神巫大人!她正在“渡魂”!”
浅野牧听说过“渡魂”仪式,据说神巫大人一分为二,肉身居住在尘世,阴灵则居住在神明们的住所——“高天原”!
除去各个神明的燃灯童子之外,她就是离神明最近的人。
有时阴灵离窍后,想要从高天原返回尘世需要一定时间,这个过程就被称之为“渡魂”,所以,神巫大人才会看上去呆呆的。
未经允许,直视神巫大人不仅是不敬,若触怒神巫,还会受到灼目之罚。
浅野牧低下头,不知这“渡魂”还要持续多久,一旁的瀧川昌平悄声道:“神巫大人长什么样子?”
浅野牧瞥了他一眼,“你很好奇?”
瀧川昌平訕笑道:“毕竟是同龄的美少女嘛!”
每一届神巫大人皆是由纯洁、高贵、美丽的少女担任,直到25岁时就会卸任。
並且神巫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徵,和实力其实並无太大关联,甚至有一届的神巫只是普通人。
当然大部分神巫大人都是十分强大的阴阳师。
趁著神巫“渡魂”的时间,两人小声八卦著她们的軼事。
当著神巫的面八卦她们,可谓是阴阳师不得不尝的刺激。
直到大殿內的窗欞外,突然有一道彩虹桥自云端延伸而来,连接到神巫大人的身上时,两人才噤声。
这是天之浮桥,代表著神巫已经从高天原返回了尘世。
坐於高台之上的瓷娃娃突然活了过来,无神的美眸仿佛由亘古不变的死谭化作了一汪春水,让人心甘情愿地溺毙其中。
“你们就是在这次嗔怨事件中,活下来的阴阳师?”
声音如林间山泉,清冽动人,两人皆点头应是。
神巫素手轻挥,两位分別佩戴著若月面具、白狐面具的女性式神便出现在大殿中。
她们身姿优雅高贵,招来蒲团与茶案,令两人入座。
浅野牧正准备隨意盘腿坐著,却听见上首传来一声不容置疑的敬语。
“正坐!”
“是!”
浅野牧下意识挺直脊背,收起了隨意的性子。
明明用的是敬语,落在他耳中却和训斥差不多,有些令人瑟瑟发抖!
“因为“白狐稻荷”被不明原因影响,导致预警失误,令两位遭遇远超自身的敌人,我代表阴阳寮向两位表示歉意。”
神巫大人端正地行礼道歉,嚇得瀧川昌平险些跳了起来。
浅野牧却是坦然受了这一礼,他並不认为神巫有何不同。
况且,他从这位圣洁少女的眼中,可是没能看见半点歉意,就如同例行公事一般的淡漠。
或者,用傲慢形容更加贴切。
一礼之后,神巫大人重新坐正,仪態端庄。
“不知道两位想要什么补偿,只要不过於贪婪,阴阳寮都会办到。”
话音刚落,大殿內落针可闻,瀧川昌平和浅野牧皆是没想到少女会如此直白!
这是什么意思,將他们当做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些许愤怒。
这是一种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