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张绣自刎身亡,宛城危机解除,曹操藉此机会迅速收编张绣残余势力,稳定宛城局势。
不过这一切已经与曹昂没什么关係了。
忙活了一夜的曹昂已经返回营帐,掀帘而入时,发现贾詡正埋首於竹简堆里,手里的笔在绢帛上划过,发出沙沙轻响。
他那微胖的圆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眯成两道缝,似乎蕴含著精光。
“贾先生。”
曹昂的声音打破了帐內的寂静。
“昨夜张绣起兵欲反,兵败被围,自戕了。”
闻言,贾詡执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绢帛上晕开一小团黑点。
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若不是烛火恰好晃过,曹昂几乎要错过他眼角那滴转瞬即逝的水光。
“知道了。”
贾詡淡淡道。
曹昂沉默片刻,看著眼前这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忽然觉得这老狐狸的城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深。
他放缓了语气:
“我父亲已命人將张將军尸身妥善安葬,如果你想……”
“不必了。”
贾詡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决绝,他將笔搁在案上,微微欠身。
“大公子,我与张绣將军的恩情,早已两清。往后,不必再提。”
曹昂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他望著贾詡重新低下头去整理文书的背影,心里暗道:
【这老狐狸倒是拎得清。知道此刻纠缠旧情毫无益处,反倒可能引火烧身。也罢,聪明人就得用聪明办法收服,急不来。】
想到这里,曹昂觉得营帐內有些闷,便转身走到帐门口,而后忽然长长舒了口气。
此时天色渐亮,帐外的天光透过帘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
【宛城之劫已过,我这条原本该丧命於此的小命算是保住了。接下来,该是时候想想长远打算了。】
【曹操长子,丁夫人亲自抚养,已经等同於嫡长子之尊……我这身份,可不简单。】
曹昂攥了攥拳,心头一阵激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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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对歷史进程的了解,再加上父亲曹操的雄才大略,这曹魏的江山,定能比原本歷史上更加稳固!】
正思忖间,忽然一阵悽厉的哀嚎与求饶声顺著风飘了过来,落在曹昂耳中。
曹昂眉头一挑,立刻走出营帐,循声而去。
拐过两道营帐,只见空地上围了几个持刀的士卒,正將一个魁梧的胡人摁在地上。
那胡人穿著破烂的服,高鼻深目的脸上糊满了泥污,挣扎间露出的臂膀比寻常人小腿还粗——不是胡车儿又是谁?
原来是曹操回到营帐中想起被俘的胡车儿,便隨口吩咐左右亲卫將胡车儿拖出去处死。
眼看刀斧手高举的钢刀就要落下,胡车儿眼珠子左右乱瞟,恰好瞥见不远处的曹昂,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扯开嗓子嚎叫:
“大公子!大公子救命啊!留俺一命!俺愿降!”
“俺愿为公子牵马坠鐙!愿为公子牵马坠鐙!只求大公子留俺一命!”
曹昂闻言停下脚步,看著这张涕泪横流的糙脸,忽然觉得有趣。
【这倒霉蛋,若不是我提醒典韦提防,此刻怕是早就得手盗走双戟,成了宛城之乱的功臣。如今倒成了待宰的羔羊,世事还真是无常。】
他忽然又想起史书里说这胡车儿力能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也算个难得的力士。若是能用好了,未必不是个助力。
“慢著。”
想到此处,曹昂扬声道,叫停了举刀的士卒。
钢刀悬在半空,胡车儿大口喘著气,额上的冷汗混著泥水流进眼里,却不敢眨一下,只是死死盯著曹昂。
曹昂走近几步,蹲下身,看著满脸惊恐的胡车儿,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是张绣的心腹,他刚自刎,你转头就降?倒是利落。”
胡车儿连忙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公子说笑了!俺就是个胡人,脑袋里只装著活命俩字,只知道谁给活路就跟著谁,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曹昂闻言笑出了声。
【这廝底线倒是灵活。不过乱世之中,能屈能伸倒也算个本事。】
他站起身对刀斧手道:
“放了吧,父亲那边我自会去说。”
士卒们面面相覷,见是大公子发话,哪敢多言?
鬆绑的瞬间,胡车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磕得跟捣蒜似的:
“谢大公子救命之恩!俺愿给公子牵马坠鐙,做牛做马!”
曹昂瞥了眼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心里暗道:
【牵马確实够格,就是不知道脑子能不能跟上。先留著看看,总比砍了浪费好些。】
“起来吧,跟我来。”
胡车儿连忙爬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曹昂身后。
中军大帐內,曹操正与于禁商议拔营事宜,见曹昂带著个胡人进来,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待于禁退下,曹操才看向胡车儿,语气平淡:
“昂儿这是……”
“父亲,孩儿想留下他。”
曹昂开门见山道:
“这胡车儿虽曾助张绣为恶,但也算个勇力过人之辈,孩儿想將他留在身边做个亲卫。”
曹操的目光在胡车儿身上转了一圈,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心念急转。
“这胡车儿曾是张绣的心腹,留著怕是个隱患。昂儿虽有天命相助,但终究人心难测,昂儿又年轻,別被这胡人矇骗了……”
曹昂见父亲迟疑,心里早有准备,暗自思忖:
【父亲定是担心这胡车儿不忠。不过无妨,先让他当个普通亲卫,磨磨性子,真要是块璞玉,再慢慢雕琢不迟。反正有我盯著,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
曹操耳中听得曹昂心声,眉头渐渐舒展。
原来昂儿早有打算,倒是自己多虑了。他望著曹昂眼中的篤定,忽然觉得这也是个歷练的机会——让长子学著驾驭人心,总归是好的。
“既如此,便依你。”
曹操挥了挥手,笑意盈盈的看向曹昂: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他敢有异心……”
“孩儿明白。”
曹昂拱手应道,眼角余光瞥见胡车儿嚇得一缩脖子,忍不住在心里暗笑:
【这廝倒是会见风使舵,先让他在亲卫营里待著,看看能不能熬出来吧。】
胡车儿直到跟著曹昂走出大帐,才敢大口喘气,看向曹昂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敬畏。
曹昂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觉得入手坚硬如铁,也没再多说什么。
阳光穿过营寨的旗幡,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曹昂望著远处操练的士兵,忽然觉得这宛城的天,似乎比刚来时明亮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