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纸包,从里面拿出几片白色的药片,正是退烧用的阿司匹林。
姜寻拿著药片和水,再次来到王猛的床前。
他让陈俊扶起王猛,小心地將药片和水,一点点地餵进了王猛的嘴里。
“让他好好休息,不要打扰他。”
姜寻对守在旁边的队员们说道。
“我会隨时过来查看情况。”
做完这一切,姜寻走出木屋,看著外面欢庆的人群,心中的喜悦却被一丝忧虑冲淡了。
巡山队的队员都是他的兄弟,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兄弟受伤。
夜晚的伐木营地,篝火驱散了寒意,却驱不散姜寻心中的那丝阴霾。
他让康富贵用新打的狼骨和一些温补的药材,专门给王猛熬了一锅浓稠的肉汤。
汤锅在火上咕嘟著,香气四溢,营地里其他队员们正在大声说笑,庆祝著白天的胜利,而姜寻的心思,却全都在那间亮著灯的小木屋里。
当康富贵端著热气腾腾的肉汤走进木屋时,床上的王猛已经悠悠转醒。
他喝下了姜寻餵的药,又睡了一觉,身上的高热退去了大半,虽然依旧虚弱,但神智已经清醒了许多。
“队长……”
王猛挣扎著想要坐起来。
姜寻按住他的肩膀,將一碗汤递了过去。
“躺著別动,先把汤喝了。”
温热的肉汤顺著喉咙滑下,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王猛苍白的脸上,终於有了一丝血色。
他喝完汤,看著姜寻严肃的脸,眼中满是愧疚。
“队长,对不起,我……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姜寻没有说话,只是將空碗放在一旁,静静地看著他。
那目光不带丝毫责备,却比任何严厉的训斥都让王猛感到无地自容。
“你觉得,你是给我添麻烦了吗?”
姜寻的声音很平淡。
“不,你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知道你想努力,想多干活,想证明自己不比別人差。”
“但是,强忍著病痛就是努力吗?”
姜寻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今天我要是晚回来一步,你要是再多忍一会儿,你知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整个人都快烧糊涂了,到时候別说打猎,命都得交代在这儿!”
王猛被队长训得头都抬不起来,眼圈微微泛红。
他知道,队长这番话,看似是在批评,实际上句句都是在为他的身体著想。
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一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看著王猛那副样子,姜寻心里的火气也消了,语气缓和下来。
“咱们巡山队的,都是过命的兄弟,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人出事。”
他拍了拍王猛的被子。
“身体是本钱,以后再有不舒服,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队长!”
王猛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著浓重的鼻音。
“行了,別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明天什么都不用你干,就在营地里待著。”
姜寻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木屋。
……
第二天,天色才刚刚放亮。
山下的村庄还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晨雾之中。
林巧儿起了个大早,她將师傅借给她的那两本医书又仔细翻看了一遍。
有几个关於风寒入里、邪气鬱结的论述,她总觉得似懂非懂,想去找师傅请教一下。
她简单梳洗过后,便带上自己的一些读书心得,向著陈无病的家里走去。
清晨的空气微凉,带著草木的清新气息。
林巧儿心情很好,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可当她刚刚走到陈无病家那熟悉的院门口时,一阵悽厉而焦急的哭喊声,便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林巧儿心中一紧,连忙加快了脚步。
她推开虚掩的院门,只见一个头髮白、身形佝僂的老人,正跪在陈无病的面前,老泪纵横。
“陈先生,求求您,求求您发发慈悲,赶紧去俺家看看吧!”
“俺那孙子,快不行了啊!”
林巧儿走进屋子,看清了那个老人的模样。
他约莫六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一双粗糙的大手,死死地抓著陈无病的裤脚。
“俺孙子昨天夜里突然就发了高烧,浑身烫得跟火炭一样,现在怎么叫都叫不醒,嘴里还不停地胡说八道,这……这可怎么办啊!”
陈无病扶著老人,脸上满是凝重。
“老哥,你先別著急,慢慢说。”
他一边安抚著老人,一边已经转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
看到林巧儿进来,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稍等。
林巧儿见状,也赶紧上前,帮著老人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人家,您先別哭了,我师傅医术高明,一定会尽力的。”
陈无病很快就收拾好了药箱,他背在身上,对老人说道:“走,前面带路,路上你再跟我说说孩子具体的情况。”
“哎!哎!好!”
老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抹了一把眼泪,便踉踉蹌蹌地在前面引路。
陈无病和林巧儿紧隨其后,快步跟了上去。
路上,陈无病一边走,一边向那老人询问他孙子的具体情况。
“孩子多大了?发烧之前有没有吃什么不乾净的东西?或者有没有著凉?”
“俺孙子叫王冲,今年八岁了。昨天下午还好好的,在外面玩了一身汗,回来就喊冷,晚饭也没吃多少,到了半夜就烧起来了。”
老人名叫王林,他一边走,一边焦急地回答著。
“没吃什么不乾净的,就是……就是昨天可能穿少了,被风吹著了。”
陈无病听著,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巧儿,见她正凝神倾听,脸上露出一丝讚许。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王林的家。
这是一座普通的泥坯房,院子收拾得很乾净,但处处都透著一股贫穷的气息。
一个同样满头白髮的老太太听到动静,立刻从屋里冲了出来。
“老头子!你可算是把陈先生请来了!”
她一把抓住王林的胳膊,声音带著哭腔。
“快!快去给冲儿看看吧!他今天一口水都没喝,刚才还吐了,吐出来的都是黄水啊!”
陈无病对著老太太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然后便带著林巧儿,快步走进了內屋。
屋內的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浓浓的药味和病人身上特有的酸腐气。
一张简陋的土炕上,躺著一个瘦小的男孩,正是王冲。
他双眼紧闭,小脸烧得通红,嘴唇乾裂起皮,呼吸急促而沉重,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陈无病没有多言,他將药箱放在炕边的椅子上,然后自己坐了下来,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王冲手腕的寸口脉上。
林巧儿则安静地站在一旁,仔细观察著师傅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房间里,只剩下王冲沉重的呼吸声,和王林老两口紧张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