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逆著光,轮廓纤细修长,却仿佛蕴含著能將整个世界踩在脚下的力量。
她一步踏入,门外的阳光便像是失去了所有温度,只剩下苍白的轮廓光。
“哗啦——”
一声整齐划一的布料摩擦声。
大厅之內,那几十名站得笔直的女僕,包括之前还满脸错愕的春分秋分,都在同一时刻,双膝弯曲,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势,整齐划一地跪伏在地。
她们的额头紧贴著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动作里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那是一种铭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就连刚才被陆轩按在茶几上,还满眼怨毒的冬雪,也在看清来人的瞬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她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也顾不上头上的剧痛和满心的屈辱,连滚带爬地从茶几边翻下来,用一种更加卑微的姿態,五体投地。
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除了陆轩四人,再无一个站立者。
“恭迎主人。”
整齐划一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诡异的共鸣,在大厅中迴荡。
陆轩终於看清了来人。
银色的长髮,瀑布般垂落至腰际,在室內灯光的照耀下,流淌著非人的光泽。
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连衣裙,银色长髮上夹著一个白色蓝边的蝴蝶结,清纯、禁慾而高贵。
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不似真人,仿佛是神明最杰出的艺术品。
但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她的眼睛。
一双银色的瞳孔。
和那副画上的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
画上的眼睛是神性的俯瞰,而眼前这双,则是將神性带入了凡间。
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喜怒,没有哀乐,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虚无。
当她的目光扫过大厅时,陆轩感觉自己不是在被一个“人”注视,而是被一片永恆的冬夜,一片死寂的星空笼罩。
一股难以言喻的重压,凭空出现,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向內坍塌,空气被抽乾,万有引力在瞬间增加了十倍、百倍!
这股压力並非作用於肉体,而是直接碾压在灵魂之上。
“唔……”
站在陆轩身后的胡星儿三人,齐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十九的反应最快,她试图调动体內的力量抵抗,但那股压力无孔不入,直接击溃了她的意志。
她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第一个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撑著地面,才没有让自己彻底趴下。
凉子紧隨其后,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抱著双臂的手再也无法维持姿势,只能用手肘撑地,额头上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主人……”胡星儿是最后一个。
她死死地盯著陆轩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挣扎和不甘。她想要站著,想要守护在主人身前,可那股源自生命层次的威压,让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哀鸣。
最终,她的身体也背叛了意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她捂著剧烈起伏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撕裂肺部。
三名身经百战的好手,在对方面前,连一秒钟都没能坚持住。
整个大厅,只剩下陆轩还站著。
他也並不好受。
在那双银色瞳孔看过来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画前的状態,甚至更加凶险。
灵魂像是要被那双眼睛吸进去,撕成碎片,然后被那片虚无彻底吞噬。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精神力场压制!】
【宿主精神屏障正在被侵蚀!能量消耗加剧!】
【消耗积分1000点!稳固屏障!】
【消耗积分1000点!稳固屏障!】
血红色的提示框在眼前疯狂刷新,陆轩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台过载的伺服器,嗡嗡作响。
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心臟狂跳,呼吸变得无比沉重。
这就是叶倾城?
比想像中,还要离谱一万倍。
叶倾城的目光在跪倒在地的胡星儿三人身上掠过,那双银色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像是平静的冰湖上,被投入了一粒看不见的沙子。
她似乎对这三个仍在奋力抵抗她威压的“玩具”產生了一点兴趣。
隨即,她的视线转回,落在了全场唯一还站著的陆轩身上。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眼神古井无波,像是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株野草,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片刻后,她红唇轻启,吐出几个字。
声音清冷如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你就是陆轩?”
她顿了顿,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无趣。”
说完,她便不再看他,仿佛他已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迈开长腿,赤著脚,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只优雅的黑猫,径直走向大厅中央的沙发。
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六名穿著贴身银色作战服的女人。
她们的身材高挑,面容冷艷,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刃,沉默地跟隨著叶倾城,像六尊忠心耿耿的战斗人偶。
隨著叶倾城落座,那股笼罩整个大厅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胡星儿三人顿时像脱水的鱼一样,瘫软在地,大口地喘著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陆轩也感觉身上一轻,那种灵魂快要被撕裂的感觉消失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臟,总算平復了一些。
他看著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玩味和轻佻。
一名女僕战战兢兢地端来一杯清水,双手奉上。
叶倾城接过杯子,指尖的苍白与玻璃杯的透明相映衬,透著一种病態的美感。
她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將杯子放在一边。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陆轩一眼。
陆轩扯了扯嘴角,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妈的,这女人就是个怪物。
但他並没有被嚇倒。
相反,一股更加炽热的火焰,从他心底的最深处燃烧起来。
那不是征服欲,也不是好胜心,而是一种更纯粹的东西——当一个自以为是的猎人,发现自己盯上的猎物,其实是一头远古凶兽时,那种混杂著恐惧、兴奋和疯狂的战慄。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迈开步子,大步走到对面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所有跪著的女僕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竟然敢,在主人面前,不经允许就坐下?
叶倾城终於再次抬起眼,那双银色的瞳孔,重新聚焦在陆轩身上。
冰冷,虚无,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她看著他,像是看著一个突然出现在棋盘上的、不属於规则之內的棋子。
她再次开口,问了和刚才同样的问题,语气却已经完全不同。
“你就是陆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