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朝大海万年流!”
阿贾伊脑中灵光一闪,河神大人传授的识別暗语瞬间清晰。
他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隨即又因维卡斯眼中那份急迫而重新拧紧。
两人眼神在浑浊空气中快速交匯,无声的默契已然达成——消息必须立刻送出!
阿贾伊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示意维卡斯放心,他会处理。
维卡斯这才如释重负般,拖著疲惫的身躯重新钻回那瀰漫著血腥与绝望的营帐。
……
绝育风暴席捲之下,整个印度社会已然扭曲变形。
人性的阴暗在恐惧与利益的催化下疯狂滋长。
“拉人头换卢比”竟成了一门新兴的“產业”。
每成功將一个“指標”送进绝育营,就能轻鬆赚取500卢比。
人性的贪婪在此时暴露无遗,种姓的壁垒在金钱的诱惑下轰然倒塌。
火车站、汽车站,刚下车的旅客还来不及看清这座圣城的轮廓,就被“热情”的“嚮导”半推半就地送上了开往绝育营的卡车。
至於你挥舞著从其他邦高价买来的“免割证”?
抱歉!瓦拉纳西只认本地签发的“绝育证明”!
恐慌驱使著人们逃离城市,摩托车、嘟嘟车轰鸣著冲向偏远的乡村或深山,试图寻找最后的庇护所。
然而,农村並非净土。
那里盘踞著由本地婆罗门乡绅组成的“地主会”,他们掌控著土地和村民的命运,此刻更是摇身一变,成了执行绝育政策的基层“急先锋”。
逃回老家?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登记入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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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神庙內,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热。
考沙尔捏著一封皱巴巴的信纸,眉头拧成了死结。
这是他远在帕纳姆皮利老家的叔叔寄来的“家书”。
信的內容与其说是思念,不如说是赤裸裸的威胁:
叔叔声称想念侄儿,但若考沙尔再不回乡,他那刚过门、年逾七十的婶婶,就会被地主会的人吊在村口那棵被视为神圣的菩提树上。
考沙尔將信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脸上满是愤懣与无奈。
“呵……想我?”
他低声冷笑,带著浓浓的讽刺,
“是想我回去当他的『指標』,好保住他刚骗到手的七十岁新娘和她那点可怜的嫁妆吧!”(印度结婚由女方出彩礼、嫁妆)。
他对自己这位叔叔太了解了,一个为了蝇头小利能出卖亲情的赌徒加无赖。
四十多岁才肯结婚,图的不就是那点彩礼?
指望他回去救婶婶?
只怕自己还没踏出瓦拉纳西的地界,就先被当成“行走的500卢比”给“上交”了!
考沙尔做了个痛苦但现实的决定。
他找来纸笔,回信言简意賅,字字冰冷:
叔叔:
收到来信。
感谢您“惦念”。
您娶妻不易,侄儿理解。
但您来信太迟。
侄儿自身难保,现如今棍棒全无。
为这封价值500卢比的信,劳您费心了。
考沙尔
他將信交给机灵的姆比,嘱咐他务必在夜深人静时悄悄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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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比带著满身夜露回来时,脸色比出去时更加难看。
他带来的消息瞬间让神庙內本就压抑的空气降到了冰点。
“考沙尔!”
姆比的声音带著喘息。
“阿贾伊警长派人传信了!明天贫民窟那边结束后,……绝育营就要在我们神庙附近扎营了!”
考沙尔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早有预感,但当確切的时间点砸下来,还是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
“下一步……他们就要对我们动手了?”
考沙尔的声音乾涩,环视著神庙偏殿內挤满的信徒。
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考沙尔,我们……趁他们还没来,逃吧?”
姆比的声音带著一丝侥倖的颤抖。
“逃?”
考沙尔苦涩地摇头,指向殿內乌泱泱的人群。
“往哪里逃?一千多人!只要走出神庙的大门,我们就是活靶子!分散开更是自投罗网!”
“去阿兰德的矿泉水厂呢?”
旁边的贾夫急急提议,“那边地方也大,也藏了不少咱们的人!”
“不行!”
姆比立刻否决,语气沉重。
“阿贾伊警长特意强调,水厂也在他们的目標名单上!湿婆神庙那帮杂碎……把我们的底细全卖了!”
他咬牙切齿,眼中喷涌著怒火。
“湿婆神庙……阿底提亚!”
考沙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一股寒意夹杂著暴怒席捲了他。
他本以为经歷了上次的惨败与警告,阿底提亚会有所收敛,没想到这老东西非但不死心,反而变本加厉,彻底撕破脸皮,甘愿充当绝育营的鹰犬,要將河神教连根拔起!
“好!好得很!”
考沙尔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烧著决绝的火焰,声音在压抑的大殿內迴荡:
“既然他们想把我们逼上绝路……那就看看,是他们的刀快,还是河神大人的怒火更猛!通知护卫队,准备迎战!我们今晚趁他们放鬆警惕,给他们开个出其不意!”
翌日,破晓的微光勉强刺破笼罩绝育营的硝烟与尘埃,映照出一片狼藉的炼狱景象。
营帐东倒西歪,破败不堪,如同被巨兽蹂躪过。
临时搭建的手术台翻倒在地,沾血的纱布和丟弃的医疗器械散落各处,浸泡在泥水里。
几辆负责运输“指標”的卡车被掀翻在地,整个车身都严重变形。
空气中瀰漫著焦糊味、未散尽的硝烟。
而不远处,曾经金碧辉煌、象徵著至高神权的湿婆神庙,更是沦为一片触目惊心的焦土废墟!
断壁残垣冒著缕缕青烟,曾经庄严的神像碎裂满地,只剩下焦黑的基座诉说著昨夜烈焰的凶猛。
绝育营的最高长官,拉吉夫督察,脸色铁青地站在废墟边缘。
他精心梳理的鬍鬚因愤怒而颤抖,崭新的制服沾满了泥灰。
一夜之间,他的高效绝育营和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双双化为乌有!
“废物!一群废物!”
拉吉夫督察的咆哮声嘶力竭,在死寂的清晨格外刺耳。
他充血的眼睛扫过面前一排垂头丧气、脸上或多或少带著乌青和伤痕的警员。
“谁能告诉我!昨晚他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