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急於进攻，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最稳妥的架势——中段构，剑尖指向对手喉部，重心下沉，攻防一体，透过面金网格冷静观察著破绽。
苏良才看得分明，刚才帮路明非穿戴护具，明显就是第一次穿。可现在他的构型又很標准，还是与主流中段构略有差別的神道流青眼构，身体没有正对对手，微微侧身。
这孩子到底有没有练过剑道，总不会是看视频自学的野路子天才吧？
顾不上苏教练心中的计较，路明非此时全神贯注，持剑相对后他便確定了，楚师兄的剑术绝对超过自己，稍微疏忽就可能翻车。
至於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任何有胜负的运动，最先培养起来的就是好胜心，一个对贏都没有欲望的人，不配拥有胜利。
而路明非想要贏！
脚步缓缓挪动，道场里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细微的木地板摩擦声。
够近了，竹刀前端已经能互相触碰。
楚子航的剑像他人一样稳定而精准，路明非却不断轻晃著剑尖，这是师范教他的小技巧，可以让对手无法预判的同时扰乱视线。
古代剑圣传说中的剑技“位之霞”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但说能製造残像使对手如陷迷雾，那完全就是在吹牛。
可今天这一手好像失灵了，楚子航沉稳的像一座雕像，完全不为所动，静静等待著一击必杀的时机。
根据现代剑道试合规则，採用三本胜负制，五分钟內先得两分者为胜，或者能打落对方武器也可以直接胜利。而得分的一本部位只包含面、手的前段、胴左右两面和喉咙，对习惯了无所不用其极的路明非来说规则不算友好。
如果按照分类，他学习的应该更接近“介者剑术”，这是江户时代针对著甲武士，专门开发出的进攻鎧甲弱点剑术。招式包含了鎧通（专刺甲冑缝隙）、地搔（砍小腿）、柄当（过刀后近身用刀柄撞脸）……
总之怎么阴险怎么来，对於与使徒作战目標是破坏核心的路明非来说专业对口，但在剑道比试里就有点煞风景了，他习惯的攻击部位全都算违规。
不攻击人，乾脆想办法把剑打落吧。
抱著这样的想法，路明非主动送步上前抢先出击，伴隨著踏込，口中爆发出清厉短促的气合：“面！”手中竹剑同步劈向楚子航的头顶。
这一刀简洁、高效、迅猛，完美符合一击必杀的理念，看得场外的苏良才忍不住想要叫好。
面对迅捷的正面打，楚子航用开足步法平移，避开了刚猛的斩击，他甚至能透过金属网格感受到竹刀挥过带起的烈风，学弟比他想得更强，由他来进攻也没法做到这种地步。
但这也是机会，重心下沉，身体向侧面拧转，双手一齐发力倾斜竹剑上撩，剑尖划过一道沉重而暴戾的弧线，目標是对方因下劈暴露出的甲手。
“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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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抓的很好，一般的比赛中这一分恐怕已成定局。苏良才都准备好喊出得分部位了，在他看来这一击除了虚化和时停，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躲开。
然而这都是路明非故意为之。
在几秒钟前，双方僵持不下时，他回忆起师范对他的教导：
“无论是枪还是剑都很简单，只要练习基本动作就好。枪就是突刺，不断突刺，只要刺得越快、越准，配合步伐在冷兵器中不算弓弩就是无敌的。
而剑道因为多出劈砍动作，加上有水平与竖直攻击方向，能选择的进攻方式会多一些，基本动作稍微复杂，但也就只有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横切、右横切、左切上、右切上、逆风、突刺九种。又受限於持剑的架势，每次能直接挥出的进攻选择就更少了。
所以，明非，所谓的极致之剑，先之先，不仅是反应比对方更快，如果能主动引导对方做出你想要的动作，那他出剑的那一刻，你的胜利就已经被註定了。”
现在引导已经完成，楚师兄確实向手攻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
切落！
不可思议的转刀，目標是对方竹刀的刀柄，比的就是谁的剑速更快。
对剑的控制力確实是楚师兄更强，但力大砖飞，路明非还没怕过谁！
楚子航瞳孔猛地收缩，在他剑尖击中甲手的前一瞬，一股巨力抢先落在毫无保护的竹剑上，他蕴含全身力量的一击被更野蛮的力量生生截断、盪开！
发出的不是清脆的“啪”声，而是沉闷厚重“砰”的一声巨响！
竹刀断了！
苏良才亲手从仓库拿出的崭新竹刀，很清楚一击斩断需要多么恐怖的怪力，但他更震惊的是刚才路明非的转刀回攻，明明晚了不止一点，却硬是后发先至，阻断对方的进攻意图。
燕返！
虽然只在传说中从没人见过，但他相信刚刚的那一击神速剑，绝对足够斩落飞燕。
苏良才此时甚至想要落泪，年少因为看了剑戟片远赴东洋学剑，归国想要发展国內的剑道运动，蹉跎十几年只落了个少年宫教练的名头。
是热爱吗？还是习惯了？他自己都分不清，只是依旧坚持每天早上孤独地练剑。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他持之以恆的奖赏，让他在今天早上亲眼见证这场决斗。
呱！就是现在死掉也无憾了！
没理会苏良才一副幸福到要升天的表情，路明非赶忙收刀上前查看师兄情况。
他真的只是想要击落武器，可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力量，楚师兄要是受伤了他得內疚死。
楚子航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除了虎口被震得疼，其它一切都好，但路明非还是坚持要脱下护具检查。
万幸有甲手保护，除了有些红，连肿都没有。
苏良才终於从幸福感中回过神来，不行，只是见证还不够，我要带著两个天才走上世界舞台，向世人证明，天朝也是有高手的！
抱著天降大任於我的使命感，苏良才大步上前，先確认了双方都没有受伤，才转头用热切的目光死死盯著路明非。
如果不是没有变金，路明非都要怀疑他也是混血种，眼睛简直就要发光了。
拜託老天爷，如果一定要让人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可以是零同学，不要再派中年大叔或者宅男哥了，我害怕。
“路同学，请你务必要修行剑道。如果觉得这里水平不够，我可以去摇人，我师傅的师傅都可以，请不要放弃，你是万中无一的剑道天才啊，未来的剑圣就是你！”苏良才上前紧紧握住路明非双手，言辞恳切。
路明非却轻轻挣脱，摇了摇头，“抱歉，我和楚师兄一样，志不在此。竹刀我会赔偿的，谢谢您今天借用场地。”
和师兄一起下楼，他都不敢回头，害怕看见男人依依不捨的样子晚上会做梦。
幸好一直到上车，苏良才也没有像电影里那样追车。
路明非长出一口气，虽然看似只挥了两刀，但其中的博弈並不比训练轻鬆。
恰在此时手机振动，收到一条简讯。
是零发来的。
“下午到这个位置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