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脚像是被无形的线扯著,又往前挪了极小的一步。
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甚至能感觉到零的呼吸。
“这…这距离够解围巾了吧?再近就要贴上了……”他的脸颊的温度持续飆升。
“你不想再近一些吗?”零回应。
“如果是在床上,我很乐意,但这是在商店,况且还有芬格尔看著。”
“也就是说,在床上就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同意又是另一回事。”
“哦。”
路明非微微弯下身子,好让零不用踮起脚,零抬起手,开始解路明非脖子上那条被红围巾。
动作很慢,零的手指时不时磨蹭著路明非的脖子,似是有意无意的在挑逗。
路明非心里痒痒的,心说皇女殿下您解围巾胜过解皮带。
零说你如果想也可以,但是我不能確定你是否会充血过多而昏厥。
那条碍眼的红围巾很快被零解开,隨意地搭在了旁边的货架上。然后,她展开了手中那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
路明非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零將那条柔软的灰色围巾绕过他的脖颈。
她微微踮起脚尖,专注地將围巾的一端穿过环绕的圈,手指翻动,调整著鬆紧和位置。
路明非只能看到她低垂的眼睫,在暖黄的灯光下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几点轻巧的动作。
路明非像个大型玩偶一样僵立著,任由她摆布。
“ok,现在请两位看镜头,这將会是自由之翼最唯美的风景照。”
芬格尔已经不知何时掏出了相机,摆好了架势,这傢伙似乎什么都会一点。
当然,他学习这个技术原本也只是为了她。
路明非和零扭过头,像是一个红苹果和一个同时看著镜头。
“强烈的色彩对比,完美!”
隨著快门的按下,这张照片被留存在了世间。
这几乎是隨手拍的一张照片,但据说十几年后的自由之翼成员翻阅社团歷史册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张照片。
上面的標註是:自由之翼第一任会长与副会长的美好瞬间。
没有什么照片是可以永远保存的,就像人的大脑也会消磁一样,到了一定时间,有些细节总会模糊。
可总有人要反抗法则,拼命的把一些记忆存住,纵使全世界都忘掉,全世界的痕跡都消失,你打开他的脑袋,也能看到蛛丝马跡。
零走向收银台,路明非赶紧跟上,像个尽职尽责的跟班,脸上的黄昏渐渐化为黎明,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也就是零没有牵著路明非的围巾,不然两人的表情和上刑场没什么两样。
付款的过程极其安静,零拿出卡的动作乾脆利落,汤姆似乎也被零那生人勿近的气场给镇住了,动作麻利得不行。
“会长和副会长的关係不太好吗?”汤姆拉住芬格尔,低头低声询问他。
“瞎说,你小子没找过女朋友吧。”
“没有。”汤姆挠挠头,面色微红,看起来也是个靦腆的男孩
“这叫调教,你懂吧,就是小电影里总是出现的关键词。”
芬格尔拍拍汤姆,眼神瞟向准备出门的两人。
“我看小电影里也不是这样啊,一般都会用玩……”
话没说完,芬格尔便捂住了汤姆的嘴,因为路明非和零已经齐齐扭头看过来。
“私密马赛私密马赛!”芬格尔立刻赔了一个笑脸。
路明非和零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身后俩相声演员。
推开礼品店的门,清冽的寒气混合著雪扑面而来。外面华灯初上,雪下得更密了些,在路灯的光晕里纷纷扬扬。
“哎呀呀,这就走了?”
芬格尔像个幽灵一样跟了出来,脸上还掛著意犹未尽的笑。
“副会长,礼物签收仪式这就完成了?不需要点个火漆印啥的?师弟这包装虽然比刚才强点,但跟您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啊!”
路明非恨不得一脚把芬格尔踹进旁边的雪堆里,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芬格尔!你再废话,下个月社团活动经费自己捡垃圾吧!”
实际上压不压低声音都一样,零听可以听到方圆几公里的声音,压低声音只是为了做一个面子。
路明非其实也懒得隱藏什么,毕竟自己在零面前相当於光著身子,五臟六腑一眼看穿。
“哟!师弟出息了!学会威胁师兄了?”芬格尔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受伤状。
“行行行,师兄我懂!不打扰副会长签收专属圣诞礼物了!我懂我懂!”
他对著路明非挤眉弄眼,然后大笑著,像个得胜的將军一样,一步三晃地消失在飘雪的夜色里,留下一串囂张的“哈哈哈”。
“废柴师兄喝多了吧?”
“我也这么认为。”
世界终於只剩下雪落的声音和两人踩雪的咯吱声,路明非僵硬地跟在零身后半步,脖子上的深灰色羊绒围巾柔软温暖,却无法驱散他內心的惊涛骇浪和持续高温。
刚才店里发生的一切,那近在咫尺的呼吸、那处处的调戏、芬格尔的快门、零脖子上自己製造的“杰作”、还有那句石破天惊。
这就像一场混乱而荒诞的梦境,在他脑子里反覆衝撞。
虽然做这种梦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每次路明非都要多想,这女孩已经占据了他的生活。
但他又很难受,因为这些日子太温暖了,温暖的让人认为世上再也没有寒冬。
可春夏秋冬总是变不了的,除非北上或南移。
说起来上辈子如果没有叔叔婶婶,路明非还挺怀念老家的,毕竟这之间的过渡没有那么明显。
芝加哥的雪总是来的很突然,就像是那些年的变故总是来的稀里糊涂。
他偷偷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零。
路灯和商店橱窗透出的光在她银色的髮丝上游走。
她只是安静地走著,低头看著自己的一步步。
路明非没忍住,上前伸手摸了一把零的头,零一颤,路明非一颤,顺著就扶著了脖子,半只手插进了毛衣里。
零这次没颤,路明非也没伸开手。
路明非的手冰冰凉凉的,零的身子却有些温暖。
零动手了,她抬手握住路明非的手腕,缓缓的贴近了自己。
世界再一次停转,这次冰雪在下雪时融化,因为被微光打照了两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