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多是大湖大泽,出行当以舟代步。陈清已是修士,自不会落水,更难淹死,可水下却非善地,若灵力耗尽还落入水中,那便是十死无生了。
一路行去,沿途不时可见修士乘坐各式舟船穿梭於水面,或是结伴而行,或是孤身一人。
行至酉时,遥遥可见前方泛起一片碧色,水天相接处,荷叶铺展,其间矗著青白莲。四周已不见岸影与舟楫,便知已是出了河道,应是抵达寧湖了。
陈清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內灵力,继续操控著铁树舟,朝著荷叶深处驶去。舟身划破水面,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荷叶也被钻开一道间隙,但很快又被抚平,仿佛从未有人经过一般。
炼製青莲火符,需采百缕灵火;若要將其炼化入体,则需万缕方得功成。
寻常炼气后期修士,竭一月之功,採得二百缕已是不易,陈清暗自盘算,若自己要炼化青莲灵火,非得在这青莲山蹉跎十年不可。
所幸天书本也不是让陈清以青莲灵火炼丹,而是將其视作一味辅料。他只需採得千缕灵火,无需费心炼化,携回火桐山,便可助丹成。
正思忖间,忽闻水下一阵异响,望去,只见水面下百道黑影幢幢。陈清心头一凛,明了这是遇上了妖兽,其名“黑斑梭”。
本是一阶群居妖兽,其首生锋鏑,坚逾精铁,惯於水中蓄力,倏然疾冲而上,化作飞矢,伤人性命。妖兽一阶,与人炼修炼气相当,纵是炼气后期修士,遇此群攻亦需谨慎应对。
若黑斑梭尽成一阶,聚至十万之数,便是筑基修士,不慎之下也难逃折戟之厄。所幸此地离青莲山北地尚远,灵气稀薄,难育强妖。
眼前这群黑斑梭,细数之下,唯余三四条鳞生黑斑、首泛寒芒者,堪堪达至一阶,其余皆为稚兽。未等他细想,当先数条黑斑梭已破水而出,尖首如箭直刺舟身。
陈清脚尖一点舟板,身形掠起,同时单手掐诀,青元灵盾浮现,化作屏障护住自身。先头几条稚兽已如箭射来,撞在盾上,只落得个翻身落水的下场,未损灵盾分毫。
铁树舟也化作一道流光归入储物袋中,此舟乃代步之物,此时也起不到作用,且仅此一件,若被撞损就不好了。
转瞬之间,一柄横刀已握在手中,刀身寒芒凛冽。陈清踏水而行,足尖点过之处,激起朵朵水,却是腾挪自如。
那些黑斑梭虽不达一阶,却胜在数量繁多,前赴后继地从水中猛衝而上,锋鏑撞在青元灵盾上,发出“砰砰”闷响,群攻之下,他的灵力所耗不小。
陈清眼神一凝,手腕翻转,横刀挽出一团银亮刀,刀光如匹练般划过水面,斩向几条落水不及的黑斑梭。“噗嗤”几声,那几条黑斑梭已被拦腰斩断,鲜血涌出,染红碧水。
其余黑斑梭见状,非但不惧,闻了血腥,反而更为凶戾,纷纷调转方向,如箭矢般从四面八方朝他周身灵盾刺来,陈清一时觉得灵力的消耗也迅疾了不少。
术法之妙,在於收发由心、运用自如。青元灵盾护持周身,横刀劈砍亦无滯碍。若换作罡气符,便需先散去罡气方能出刀,这般耽搁,黑斑梭又迅捷,必是斩不到的。
陈清在密集的鱼群中穿梭,手中横刀起落间,不断有黑斑梭殞命。一阶黑斑梭袭来,青元灵盾虽被撞得震颤不已,却始终稳固。
约莫一炷香功夫,水面上漂浮著百余条黑斑梭的尸身,手中还握著条濒死的一阶黑斑梭。陈清收刀,散去青元灵盾,望著满水面的鱼尸,眉头微皱。
这般血腥之气,怕是会引来其他妖兽,他不敢久留,重新取出铁树舟,注入灵力,继续往荷叶深处驶去。
远离那是非之地后,陈清端详起这黑斑梭来。只见其长尺余,通体覆著鳞片,坚硬如甲,唯腹部略软。那鱼首的锋鏑锋利非常。
刨开看其內臟,十分微小,腹腔內多是坚韧的筋络,想来正是如此,方能在水中爆发出如此速度。
“难怪在集市中,无人购收黑斑梭,煮了也没多少灵气。”陈清喃喃自语。在集市之中,常有商贩购收各类妖兽烹製成羹汤。鱼羹便是用“罗腹鱼”烹製而成,也有修士专门捕杀这类妖兽换取灵石。
陈清安坐舟中,闭目凝神,引体內灵力缓缓流转,温养著经脉,这般悠悠荡荡,转眼便是一日光景。
“嗯?”陈清倏然睁眼,眉头微挑。炼气修士虽未练就神识,但也久沐灵气,如世俗之人能感清风拂面,修士对周遭灵气流转亦能敏锐体察。
此刻,周遭的灵气翻腾,隱隱传来激盪之態。初时,陈清以为是远处有修士激斗,引得灵气紊乱不休。
但细细体察之下,却觉这灵气虽乱,却极少驳杂之感,不似斗法那般的混沌之象。非但不杂,反倒是木属中带著一股灼热之感。
陈清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思忖:“这般灵韵,这般灼意,分明是青莲灵火之象!近来运势不错,竟如此轻易就寻得了灵火踪跡。”
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雀跃,目光投向灵气翻腾最盛之地。那里莲叶繁茂,陈清操控著铁树舟,小心翼翼地穿行而去。
往前行了十丈路,周遭灵气翻涌更甚,灼热之意也愈发明显。又走近了几丈,已经隱隱能见莲叶缝隙透出点点青芒,更奇的是,灵气竟一聚一散,如青莲灵火在吐纳一般。
陈清不敢懈怠,取出一张金刚符,倾注灵力。做好防备,方操控铁树舟缓缓靠近。舟平稳而行,青芒愈发炽烈,灵气聚散的韵律也愈发清晰。约行至离灵火两丈之遥,已能窥见其真容。
那青莲灵火並非寻常火苗模样,竟是一缕缕比髮丝更细的青线,每一缕皆长及手指,通体泛著莹润青光,悠悠然浮於一朵盛放的青莲之上。
好在修士耳聪目明,远超凡俗,目力所及,纤毫毕现,否则这般细的灵火,纵在眼前也难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