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迎新抿了口酒,浑不在意地说:
“也没什么特別的,无非是比军马场的马更壮实些罢了。当然啦,也不能翻山渡河,日行千里不累。”
房玄龄立刻道:“既然如此,陛下凭什么二十倍高价买你的马?”
陈迎新神秘一笑:
“他不买我的马?那就只能守著他那马场过日子嘍!”
“他那马场,一年也產不出十万匹良驹,到时候兵强马不足,他自然著急。”
房玄龄不解:“急归急,大可向其他养马户收购便是!怎会买不到马?”
陈迎新看了他一眼:“你可知为何我说要等两年后才『宰』李二?”
眾人竖起耳朵。
“因为头两年,他还能从別处买到马。”
“可你想啊,若我的马,比別人便宜一半,体格还更壮,李二收马时,是不是只盯著我的收,懒得看別人的?”
房玄龄下意识点头:“那是自然。”
“官府每年收马的名额是有限的。若我这边供得上,是不是就不去別家收了?”陈迎新继续道,“谁不想最少的钱,买最好的货?长此以往,別人养的马,还能卖得出去吗?”
“要知道,养一匹好马,耗费甚巨!就算那些世家大族,若赚不到钱,也撑不下去。”
“这赔本的买卖,谁肯做?”陈迎新目光扫过眾人,悠悠问道,“你且说说,到了那时,还有谁会养马?”
陈迎新这话一出,李世民连同房玄龄、杜如晦、魏徵四人,顿时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阴险!实在太阴险了!
还是那熟悉的套路,那熟悉的味道!
每一步都环环相扣,最后把人逼到无路可退!
这可不就是陈迎新惯用的“坑人”手段吗!
李世民想到国库里的银子,两年后怕是要被这小子生生撬走一半,额角不由得沁出冷汗。
他当初颁布那道允许民间养马的旨意,本就是因朝廷战马吃紧。
若真让这小子把其他养马户都“熬”死了,到时候只能从他陈迎新手里买马,这小子不把他当肥羊宰才怪!
陈迎新看著四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心里很是满意。
毕竟这年头民风淳朴,商贾之道也简单,他们哪见过这等“釜底抽薪”的手段?
莫说是在这大唐,就是放在后世,这种先砸钱抢地盘、后坐地起价的买卖,也是屡见不鲜的招数!
过了好半晌,杜如晦才哆嗦著开口:
“涨…涨价倒也在情理之中,可二十倍…未免也太狠了些!你…你就不怕陛下震怒,降罪於你?”
“这倒不必忧心。”陈迎新夹了一筷子肉,慢悠悠道,“我这回养马,定要闹得满城皆知!”
“我要让全长安城的百姓都晓得,我陈迎新是亏著本钱,为大唐养马!”
“等过个三五年,大唐也富足了,朝廷给我些补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有万千百姓看著呢,李二敢拿我怎样?不怕被人戳著脊梁骨骂他刻薄寡恩?”
陈迎新呷了口酒,继续道:
“当然了,我也就敢坑坑李二。换作別的皇帝,这招可不敢使!”
“李二那性子,我太清楚了——死要面子!绝不肯做出半点有损『明君』名声的事!”
“他就算心里头气得冒烟,也拿我没辙。”
“顶天了,他颁一道旨,不准我再养马。那我便不养了唄!”
“不过嘛…”陈迎新话锋一转,带著几分篤定,“我敢跟你打赌,到最后,李二还得求著我继续养!”
“到时候,就看他抓瞎吧!”
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杜如晦听得心惊肉跳,嘴巴张了又合,愣是吐不出一个字。
此刻的李世民,只觉得脑袋里像塞了一团乱麻。
这陈迎新,简直是他肚里的蛔虫!怎能將他看得如此透彻?
更要命的是,这小子竟能把每一步都算得滴水不漏!
李世民甚至开始怀疑,陈迎新莫非真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不成?
陈迎新没理会几人的失態,自顾自接著说:
“按今年全国的收成,再加上商税进项,国库里该有三千万贯之巨吧?”
“等过了这两年,少说也得翻上十倍!”
一听这数目,几人顿时傻了眼!
这小子怎会知道国库有多少银子?莫非他偷偷溜进去看过?
就连他们这几个重臣,也未必清楚国库確切的数目啊!
他竟连两年后的进项都算出来了!这心思…当真骇人听闻!
房玄龄震惊地瞪圆了双眼,好半天才咽了口唾沫,颤声问道:
“你…你如何知晓?”
陈迎新说得浑不在意:
“李二每年国库进多少银子,我比他自己还门儿清。”
“往后这两年,大唐必定蒸蒸日上,再加上扫平那几个外族,国库的钱財翻几番不在话下。”
“我就算把马价提了二十倍,李二也掏得起。”
“你们儘管放心,这价码公道得很,伤不了他大唐的根基!”
房玄龄闻听此言,犹如五雷轰顶!
好傢伙!陈迎新这“薅羊毛”,都薅到几年后去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陛下。
果然不出所料,李世民气得额角青筋暴起,脸色铁青!
房玄龄生怕陛下气出个好歹,赶紧岔开话头:
“陛下…陛下用了你的马,为何就不能再用別家的了?”
陈迎新答道:“我的战马,比別人家的好。它们不吃草,专吃粮食!”
“吃粮?!”房玄龄差点跳起来,失声道,“那…那耗费得有多大?”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陈迎新缺钱吗?他做事何时在乎过耗费?
果然,陈迎新悠然道:
“耗费?不打紧。银子么,我最是不缺。至於粮食…我的粮仓堆得顶梁,更是不愁!”
“离杭前,我在那几块上等水田里全种了新稻种。”
“那地肥得流油,收成差不了。正好拿来餵马!”
“慢慢儿的,我再把周边的田地都盘下来,种粮食,种上好的牧草。”
“那些马儿吃了我精料细草,必定膘肥体壮,筋骨强健!便是连著跑上三百里,也跟玩儿似的!”
陈迎新这可不是吹牛。
眼下大唐的军马,每日不过嚼些乾草,一天得吃二三十斤,费事不说,长久下来还伤及脾胃,精气不足。纵是良种马驹,长成后也难尽显神骏。军中为省马力,甚至规定战前不得乘骑。
但若用精粮和上等牧草餵养,便无此虞。
当年汉军征河西,用的就是这法子。大军廝杀过后,以粮秣餵马,待马力恢復,转头又能追得匈奴溃败千里!
陈迎新信心十足:等李二亲眼见识了他的战马,保管讚不绝口,再也瞧不上別家的货色。
到那时,这价钱嘛…还不是隨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