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他们这些施放“天罚”之人,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何况那些在炼狱中挣扎的倭兵?
所有人望向陈迎新的目光,只剩下深深的敬畏,静待他下一步指令。
他们本是奉皇命而来,听命於陈迎新是职责所在。即便见识过热气球这等奇物,初衷亦未曾动摇。
然而方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彻底改变了他们!炮弹之威,令他们对这位年轻的守国公,由衷地生出了高山仰止般的敬畏!
此等经歷,毕生难忘!谁能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翱翔天际,自云端降下神罚?
这一切,皆拜眼前之人所赐!
念及此,眾人只觉热血沸腾!
陈迎新並未理会他们炽热的目光。他起身走到船舷边,举起千里镜眺望远方藤原京。
良久,他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方才交战双方的情形,尔等都记下了?”
几十名负责记录的书记官连忙点头。
“甚好。”陈迎新放下千里镜,“再过一日,我们便可登岸。”
“届时,尔等分头去见那苏我氏和物部氏的人。”
“將船舱里那些替换下来的旧兵甲,都送与他们。”
“眼下,咱们就一个心思。”
“要让这两边的兵马,变得势均力敌!”
“让他们再打上个半年光景,尔等……可办得到?”
眾人齐声应诺,信心十足。
此等要求,於他们而言,易如反掌!在军中本就是分內之事。何况倭军兵微將寡,兵种单一,凭他们的经验,一日之內定能办妥。
“速去准备吧。”陈迎新挥挥手。
第一步棋已落定,炮弹之威令他甚为满意。
接下来,便依计行事!
待眾人散去,陈迎新又唤来老王:
“旗號,可打出去了?”
“回稟公子,”老王肃然答道,“轰炸一停,『新』字旗便已升起,消息想必很快就能传开。”
“下面……咱们如何行事?”
陈迎新微眯著眼,一派成竹在胸的模样:
“等!”
“那倭国大王,最迟明日,必会登门求见。”
“把船帆升起来。”
“我们静待鱼儿入网便是!”
老王心领神会,立刻应声而去。
很快,“越”字大旗再次高悬桅杆,在微风中猎猎作响。
……
此番布局,让物部、苏我两族继续死斗,不过是陈迎新棋局的第一步。
用意再明白不过——借倭人之手,耗尽倭国的筋骨元气!
让他们自相残杀,一点一滴地放干倭国的血!
时日一久,倭国深陷这泥潭战火,便永无翻身之机!
物部氏乃激进变革之派。
若任其依循“史轨”贏得此战,必將彻底碾碎苏我氏。
紧隨其后的,便是倭国效法大唐,確立封建之制,渐成心腹之患。
此等结局,陈迎新岂容它发生?
他绝不容许物部氏成为贏家!
此计第二步的关键,便在那位有名无实的倭国大王身上。
如今这位大王,根基浅薄,登位未久。
空有王名,却无实权,只能眼睁睁看著两大豪族在他眼皮底下廝杀。
如此好拿捏的傀儡,陈迎新有的是手段让他俯首帖耳。
陈迎新虽不知其名號,却深知其身份特殊——此乃倭国史册中第一位女王,推古天皇的血脉后裔!
推古天皇於倭国影响深远,其功绩之一,便是首倡“师法隋唐”,令倭国得以从蒙昧部落渐启文明。
可惜晚节不保,权欲薰心,年至耄耋,齿摇发落,仍不肯放权,终致倭国分崩离析。
继位者空有“大王”尊號,手中却无半分权柄。
若非仗著那点稀薄的天皇血脉,只怕性命都难保!
登位不足两年,已彻底沦为摆设。连两大豪族在王城根下大打出手,他都无力制止!
如此窝囊废,陈迎新自然瞧不上眼。
但在他的谋划中,欲使倭国永陷落后泥沼,这位大王却至关重要!
他不能只是个无用的牌位。
诚然,以他的本事,绝无可能治理好国家。
可若有陈迎新在幕后操弄,一切便大不相同!
此人与倭国豪族势同水火。只要扶植他掌权,倭国就休想有安生发展之日!
如今倭国內战正酣,若再添一股新势力——且是顶著天皇血脉名號的新势力……
倭国这盘死棋,立时便能搅活!
世间框架,三角最为稳固。让这三股势力彼此制衡,相互撕咬,便能叫他们一直斗下去,直至流干最后一滴血!
……
翌日清晨,果如陈迎新所料。
旭日初升未久,倭国大王便带著十几个隨从,行色匆匆地赶到了岸边。
老王见状,急忙入舱稟报:
“公子!倭国大王……真来了!”
陈迎新尚在榻上酣眠,被扰了清梦,不耐地挥了挥手:
“让他候著,待我起身。”
老王领命退下。
倭国大王闻得此言,非但无半分不悦,反而连连躬身称是,脸上满是惊惶忧惧。
昨日藤原京上空的惊天霹雳,那血肉横飞的炼狱景象,已深深刻入他骨髓,此生难忘!
一夜惊魂,未曾合眼。
在他眼中,便是天神震怒,也不过如此!
那从天而降的毁灭之力,绝非人力可挡!
昨日手下便已探明,空中飘荡的旗帜,与眼前这艘巨舰上高悬的“越”字旗,如出一辙。
幕后之人,必在此船之上!
倭国大王虽不知此人是谁,却已深刻明白——此人,万万招惹不得!
故而,即便要他枯等,他也心甘情愿!
此番前来,姿態已放得极低。他深知,此船主人若有心,覆灭倭国只在弹指之间!
他此刻所求,唯活命而已。
倭国大王在甲板上足足枯立了一个时辰,心中百般揣测,惴惴不安。
陈迎新慢悠悠起身,盥洗用膳。
待一切停当,老王才引著倭国大王一行入內相见。
为示郑重,倭国大王特意带了两位通晓中原言语的译官。
见眾人入內,陈迎新兀自用著早膳,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漫不经心道:
“来者何人?”
倭国大王神色紧张,嘰里咕嚕说了一串。
身后译官忙结结巴巴地翻译:
“此乃……此乃鄙国大王,美理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