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存护克里珀的庇佑下,贝洛伯格永远温暖。”
年轻的戍卫官身姿挺拔如松,银白色的鎧甲在阳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芒。
他正一丝不苟地为列车组介绍著贝洛伯格的歷史,一字一句皆如教科书般精准。
三月七悄悄落后几步,戳了戳身边的丹恆:“丹恆,你有没有觉得他的画风突变?这语气也太生硬了吧……”
“…丹恆?”
迟迟没等到回应,三月七疑惑地转头,却发现这位平日里最可靠的同伴,正定定地望著某个方向发呆。
“丹恆,你在看什么……”
好奇之下,三月七顺著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广场中央,那座造型奇特的雕塑下,一名白髮金眸的青年正朝他们微笑頷首。同时,他身旁还站著一位抱剑而立的少年公子,以及一位满脸苦相的蓝发男人。
“那不是——”
少女刚想惊呼,就感到衣袖被人扯了扯。
看去,发现是星。
“三月…”
开拓者冲她轻轻摇头,目光扫过周围看似引路实则戒备的银鬃铁卫,嘴巴比了个噤声的口型。
“哦哦,抱歉。”
三月七吐了吐舌头,立刻收敛了动作,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偷瞄那个方向。
但前方引路的杰帕德,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异样,讲解声戛然而止。他顺著直觉望去,却只看到永冬铭碑下嬉戏的孩童。
“你们刚刚在看什么?”
於是,年轻的戍卫官如此发问。
“那座雕塑。”丹恆不动声色地接话,“我看很多人聚集在那里,它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听此问题,杰帕德眼底闪过几分追忆,几分敬仰:
“那是永冬铭碑,为了纪念筑成者而树立的雕塑。”
……
“代表工业与智慧的齿轮束缚住冰霜,它象徵著筑城者永不屈於蛮荒的斗爭精神。”
身后,讲解员的介绍抵达末尾,景吾也收回瞭望向列车组的目光。
他指尖抚过雕塑下的斑驳碑文,突然开口:“桑博先生,你觉得…贝洛伯格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朋友,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桑博张口就来,“贝洛伯格,它是存护之城,是人类最后的堡垒,是……”
“我问的,不是书中记载的资料。”
不待桑博扯完,景吾便出声打断了这傢伙的背书环节。
他侧头看向这位將自己隱藏於人群的愚者,眼底涌出不知名的情绪:
“若末日的寒潮必將降临,那所谓的存护又是否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人们自铸城墙,將自己困於囚笼。诸般挣扎,却只是让更多人看见了必然发生的结局……这,真的有意义吗?”
青年声音温和,如春风拂面,但桑博分明看见了其下隱藏的万里冰原。
桑博:“……”
“这位朋友…你…是不是有点……太悲观了?”
桑博憋了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这位传言中的神策將军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这像是一个巡猎令使,能说出的话吗?
“悲观?你又怎知,我说的不是……”
“將军!”彦卿突然出声,打断了景吾尚未出口的更多话语。
少年朝他看来,眼中是与他年龄不符的担忧。
彦卿不是有意插入两人对话,但眼前之人明显有些不对劲的状態,让他突然想起了上列车前,与景元將军的那场通讯。
———
“將军!我在空间站看见了一个和您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
通讯刚接通,对面之人也尚未开口,少年清亮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
他如如竹筒倒豆子般,將空间站中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彦卿。”景元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看著对面神情明显有些激动的少年,声音染上无奈,“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啊?”
彦卿愣了愣,对自家將军这超高效率的信息获取能力,感到佩服。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景元一想到符玄刚才,才遮遮掩掩告知自己的真相,就忍不住再次头疼地揉起眉心。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早点说?
若早知对面是另一个自己,他说什么也得过去看一眼才放心……现在可好……思及此,景元又是一阵嘆气。
“那就是我,只是……经歷略有不同。”迎著彦卿困惑的目光,景元斟酌著用词道,“你见到他,照常称呼將军便是,他会回应的。”
只不过那人內心怎么想就两说了。景元在心里又默默补了一句。
“另一个將军?!”少年人震惊。
“此事说来话长……”景元又是一阵嘆气,决定暂时搁置这个复杂的话题。
他看向彦卿,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最终还是化为坚定:“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予你。”
“您吩咐。”少年立刻挺直腰背。
“替我看著他。”景元的声音沉了下来,“在他抵达罗浮前,在我真正见到他之前……寸步不离!”
彦卿张了张嘴,想要问句为什么。但满腹疑问,却都在触及將军那罕见的严肃神情时,又咽了回去。
將军素来从容,此刻眉宇间却凝著化不开的忧虑。这让向来无忧无虑的少年郎,没由来地生出一种心慌之感。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似乎是察觉到了少年的紧张,景元的语气又柔和下来,“待你回来,我再与你细说。”
“那......將军,我需要做什么吗?仅是......看著?”彦卿迟疑道。
“不必做任何事。”
通讯那头,似乎传来一道几不可闻的嘆息。
“你只需…在適当的时候唤醒他…便足矣。”
……
所以,这就是將军说的“適当的时候”吗?
少年眉头微蹙。方才那一瞬,景吾眼中涌过的空洞情绪让他心头一紧,似乎有著某种模糊的预感即將成形。
但在对方投来视线之时,彦卿心中这抹尚未来得及升起的明悟,却又烟消云散。
“抱歉…”白髮青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復清明,“想起了些旧事。”
景吾在少年的目光中瞬间清醒。
他不动声色地將那些来自星核的蛊惑踢出脑海,又回头將乘机而入的虚无囈语,重新压回意识深处。
果然,没了系统帮忙压制,这种来自灵魂的衝击才是他最大的软肋…即使他已经剥离了相关的记忆与情感,却依旧甩不掉ix如影隨形的阴影……麻烦。
不再去想这些令他头疼的问题,景吾看向彦卿:
“接下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青年语气温和,神色如常。
彦卿则十分配合地摇了摇头,没有再提之前的事情。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桑博倒是有心想再试探些什么,但奈何景吾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彦卿身上,没分给他半点眼神。
“那便到处看看吧。”景吾眉眼舒展,露出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
“正好有嚮导在旁,感受下异星的风土人情也不错。”
“可今晚…”
少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景吾阻止了。
“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在此之前,我们大可在这城里转转。”
“……好。”
彦卿抱著剑,点了点头。
反正这个將军去哪他去哪。至於具体做什么,看什么……这於他而言並无区別。
唯有桑博,他的脸再次垮了下来,心里也適时翻了个白眼。
这位神策將军的其他问题尚待商榷,但这明目张胆的双標……他算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真是见鬼,这傢伙完全不管他的意见是吧!
桑?嚮导?工具人?博,对此表示强烈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