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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咸阳宫闕三万里 > 第11章 寻找盖聂
  第二天。
  鸡鸣三声,咸阳城的晨雾还未散尽。
  方铭推开客栈雕木窗,深吸一口带著炊烟味的空气。楼下已有商贩支起摊位,卖蒸饼的汉子正把笼屉摞得老高,白汽混著麦香飘上二楼。
  经过一夜的休息,方铭的气色非常好。
  “客官早啊!“跑堂的小二正端著漆盘给楼下的客人送餐,正好看到正在下楼的方铭,只见小二盘里盛著碗黍米粥並两碟酱菜,“昨儿新到的脆醃藠头,您尝尝?“
  “好呀,给我来一份。”
  方铭用竹箸搅著热粥,状似隨意道:“小二,向您打听个人,盖聂这个人你听说过嘛?“
  说著,几枚铜板进入了店小二的手中。
  小二擦桌的手顿了顿,压低嗓子:“您可真是问对人了!整个咸阳城,除了宫里当差的,就属我最清楚盖先生行踪。“
  他瞥了眼门外巡逻的黑甲卫,声音压得更低:“朱雀大街东头的宅子就是盖府,鎏金门环刻著睚眥吞剑的样式,门前立两尊天禄兽石雕的便是。“
  “这般显赫的人物,寻常可见不著吧?“
  “您算问著了!“小二得意地竖起三根手指,“每月逢七的日子——初七、十七、二十七,申时三刻准能在西市羊汤馆见著盖先生。他回府前必要喝碗白菘羊汤,这规矩三年未变。“
  听著店小二的话,方铭踩著申时的日影来到西市。羊汤馆是间低矮的土坯房,屋檐下掛著燻黑的铜铃,门前泥灶上架著口七尺宽的陶瓮。白汽裹著羊肉香涌出来,勾得行人直咽口水。
  “头汤要过酉时才鲜。“独眼老板抡著铜勺搅动汤水,脸上的刀疤隨动作扭曲,“客官若想尝正味,且等等。“
  方铭拣了张靠门的条凳坐下。粗陶碗里浮著层金黄油,他舀起片白菘细细端详——菜叶切得极规整,每片都是三指宽,刀工堪比宫中御厨。
  “老丈,这汤里加了什么佐料?“方铭突然发问。
  独眼老板的独眼眯成缝:“小兄弟是外乡人吧?咱关中羊汤讲究原汁原味,除了薑片椒,连盐巴都是客人自添。“说著把铜勺往案上一磕,羊油星子正落在方铭袖口。
  喝了一碗羊汤,的確鲜美。跟老板聊了两句后发现並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穫后,方铭就只能回到客栈里再想办法。
  “老头子坑人啊,好歹也是同门师兄弟,连个相互之间的联繫方式都没有。这可咋整呢?”
  方铭头痛的想著,“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去羊汤馆守著了,逢七,今天是十一,还有六天,看来还得等六天啊。”
  於是,这六天来,方铭將咸阳城几乎逛了个遍。
  第一日,方铭蹲在饌玉桥头看人斗鸡。竹笼里的芦鸡扑棱著翅膀,周围押注的汉子们吼得脸红脖子粗。巡街卫兵过来时,眾人瞬间作鸟兽散,唯有个跛脚老汉收拾不及,被罚了十钱。
  第二日暴雨,他躲进茶肆听书。说书人正讲到秦王巡边,唾沫横飞地比划著名:“那琅琊台高三百丈,陛下振臂一呼,海波都退了三里!“台下戴儒冠的老者摇头嘆息,在竹简上疾书“劳民伤財“四字,墨跡未乾就被巡吏撕了去。
  第三日误入东市药铺,掌柜的竟在碾制“清瘟散“。方铭嗅出药方有误,刚要开口,却被抓药的妇人抢了先:“俺家三娃高热三日,这药服下反倒泻个不止......“他悄悄將改良药方写在包药纸上,转眼却被掌柜揉作一团。
  第四日逢双,官府在西市决囚。方铭被挤在人群中,见三辆囚车缓缓驶过。第一个是私铸铜钱的商贾,第二个是醉酒毁坏田界的军汉,第三个竟是太医署的採药吏——因误了进贡时辰被判劓刑。
  第五日清晨,方铭在城门口看人贴告示。崭新的黄帛上写著“迁虏令“,要將六国贵族尽数迁往驪山修陵。有个白髮老嫗突然扑到榜前,哭喊著“我儿已在阿房宫当差三年“,被守军一鞭子抽翻在地。方铭摸出银针要救,却被卖陶罐的老汉拽住:“后生莫管,这是第三回啦。“
  终於,到了十七號,方铭早早的就起床,来到了楼下。
  儘管已经听说盖聂一般都是傍晚才会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的他也是早早的蹲守在羊汤馆旁边。
  晨雾未散时,方铭的指尖就已在粗陶碗沿划出第三圈水痕。羊汤馆的榆木桌板沁著经年累月的油光,倒映出他微微发颤的眼睫。跑堂的第五次过来添热水,粗瓷壶嘴磕在碗边“叮“的一声,惊得他险些打翻竹箸。
  “客官这碗茶都续成白水了。“独眼老汉剁著羊骨,刀刃剁进砧板的闷响像更鼓,“要不再来碗头汤?“
  方铭摇头。
  辰时来喝头汤的贩柴老汉絮叨著粮价,他半个字没听进去;午间打尖的脚夫们赌骰子喝彩,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檐角铜铃每响一次,他便在桌角刻道浅痕,日影西斜时已刻满七道。
  申时三刻,门口青石板响起马蹄铁的清音。方铭喉头一紧,抬头却见是个戴斗笠的游侠。那人佩剑的吞口处镶著楚式绿松石,剑穗在暮色中盪出涟漪,恍惚间竟与九宫结有三分相似。
  就当方铭以为即將见到大师兄的时候,却见那个人连看都没看羊汤馆,径直的走了过去。
  “不是他。”
  “客官,擦擦手。“跑堂递来麻布时,方铭才发觉掌心全是冷汗。
  灶上陶瓮腾起白雾,三片白菘在汤麵浮沉,像极了他漂泊不定的心思。
  方铭攥著粗陶碗的手指节发白,手心冒出一层冷汗。
  他盯著碗里晃动的羊汤,仿佛又看见三年前那个清晨——大师兄盖聂一剑劈断崖边老松,木屑纷纷扬扬落在他刚束好的髮髻上。
  房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噹响,他条件反射挺直了腰板,就像当初在鬼谷练剑时,听到师兄脚步声的模样。
  门口帘子忽然哗啦一响,他猛地抬头,却只是个过路的游侠。那人剑柄上缠的红穗子晃啊晃的,让他想起师兄的剑穗被山风吹得打转的样子。
  羊汤的热气熏得眼睛发酸,方铭狠狠掐了把大腿。三年前偷喝师兄私藏的梅子酒时都没这么慌,怎么现在倒像个刚入门的小徒弟。
  他正想摸块薄荷叶压压惊,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环佩声——九宫结穗子扫过门槛的窸窣声,和三年前教他系剑穗时的动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