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尘埃落定,但剧组的另一块乌云却愈发厚重——女主角“綺梦”,悬而未决。
女主角“綺梦”的海选,已经进入了尾声,却依然没有找到合適的人选。
来试镜的女演员络绎不绝,个个貌美如,但在镜头下,她们的眼神都太空洞。
“她们的眼睛里没有生活,”周星星在又一次失败的试镜后,沮丧地对陈惠万说:
“她们演的是『美女』,不是綺梦。綺梦可以穷,可以笨,但她不能假。”
陈惠万深以为然。
在否决了第十个试镜者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
“停掉海选吧。”
“停掉?”导演大惊,“万哥,那女主角怎么办?”
“在摄影棚里,是找不到綺梦的。”陈惠万站起身,目光坚定:“阿星,走,跟我出去找。”
“去哪找?”
“去找生活。”
於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陈惠万和周星星的身影,出现在了香港最具市井气的油麻地、旺角。
他们穿梭於人声鼎沸的街市,挤进闷热潮湿的茶餐厅,观察著那些为生计奔波的摊贩、端著盘子健步如飞的侍应。
香港的盛夏,湿热的空气像黏稠的浆,包裹著每一个人。
周星星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慢慢变得焦躁和怀疑,他觉得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第三天下午,他们坐在一家嘈杂的茶餐厅角落,几乎已经放弃。
暑气蒸腾,杯中的冰块早已融化,就像他们渐渐消磨的希望。
“万哥,也许我们真的找不到……”周星星有气无力地说。
陈惠万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正好被不远处一个正在被老板训斥的侍应女孩吸引了。
那女孩脸上还带著点婴儿肥,因为打翻了一杯奶茶,正被骂得抬不起头,眼眶红红的,却倔强地咬著嘴唇,一个字也不辩解。
就在这时,一个客人不耐烦地催单,女孩连忙转身,慌乱中,脚下的电线將她绊倒。
她整个人向前扑去,手里端著的另一盘奶茶眼看就要洒在地上。
在半空中,女孩竟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
她没有去保护自己,而是用尽全力將身体一扭,用后背和肩膀重重地摔在地上,而那盘奶茶,却被她高高举起,稳稳地护在怀里。
“嘭”的一声闷响,听著都疼。
女孩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顾不上自己。
她挣扎著爬起来,第一时间检查怀里的奶茶,发现一滴未洒,她才鬆了一口气。
女孩脸上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心疼钱的庆幸表情,嘴里还喃喃自语:
“幸好,幸好……不用赔钱……”
那一瞬间,那种狼狈中的倔强,那种善良下的市侩,那份独属於底层小人物的、鲜活而真实的生命力……
像一道闪电,同时击中了陈惠万和周星星。
“是她!万哥!就是她!”周星星猛地站起来,指著女孩,激动得语无伦次:
“你看她刚才的眼神!那不是演出来的!那就是綺梦!那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綺梦啊!”
陈惠万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他知道,这两天半的辛苦,值了。
当陈惠万发出邀请时,那个叫邱敏的女孩又惊又喜。
他们以为,最大的难题终於解决了。
然而,第二天,当陈惠万带著合约和阿標再次找到邱敏时,迎接他们的,是一扇紧闭的铁闸门和邱敏父亲冰冷的逐客令。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公司老板,我打听过了,你们是混社团的人!我女儿是读书人,將来要考大学的,不会跟你们这些江湖大佬扯上关係!你们走!”
“砰”的一声,里面的木门也关上了。
第二次交涉,以彻底失败告终。
接下来的两天,邱敏没有再去茶餐厅上班,陈惠万派人送去的礼物和信件,也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万哥,这可怎么办?”周星星急得团团转。
陈惠万却异常冷静,他转头问阿標:“查清楚了吗?”
阿標点点头,递上一份资料:
“查清楚了。邱父叫邱德根,在码头做搬运工。最近他们码头的来了个新人,叫丧彪,听说是“义安”的……”
陈惠万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明白了,邱父的恐惧,恐怕源於他正在被另一个社团欺压的无助。
要解开这个心结,光靠嘴说是没用的。
“走,”陈惠万站起身,“去码头。”
西环码头,空气中瀰漫著柴油、汗水和海水的咸腥味。
巨大的起重机轰鸣作响,工人们像蚂蚁一样,在烈日下搬运著货物。
在一个堆满货箱的休息区,陈惠万找到了正在被五六个纹身大汉围住的邱德根。
为首的,正是那个满脸横肉的丧彪。
“老东西,这个月的『茶钱』该交了吧?別他妈给脸不要脸!”
丧彪十分囂张,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著邱德根的脸颊,发出“啪、啪”的羞辱性声响。
邱德根嚇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著,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周围的工友远远地看著,眼神里有同情,但更多的是恐惧,没人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这位朋友,有点过份了吧?”
陈惠万和阿標缓缓走了过来。
丧彪回头一看,看到陈惠万时,他愣了一下,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是哪个社团的知名打手,又似乎是哪名演员。
阿標上前一步,声音冰冷:“14k办事,閒人退开。”
听到14k三个字,丧彪的囂张气焰收敛了三分。
但他仗著这里是“义安”的地盘,依旧强硬地说:
“14k?这里是西环,我们“义安”的地盘!你们过界捞食,问过我大哥『肥头蔡』没有?”
他搬出了自己的靠山,试图压住对方。
陈惠万笑了。
他没有回答丧彪的问题,反而用一种閒聊的语气,对著空气说道:
“梁彪,外號丧彪,因为打麻將逢赌必输。跟著“义安”的『肥头蔡』,在西环码头负责收规费。”
“上个月在澳门新葡京输了三万块,被大耳窿追数,所以最近才会对这些老工人下手这么重。”
“我说的,对不对?”
陈惠万的声音很平和。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丧彪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