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万解释道:“从明天起,你要对外表现出对我和星万影业的失望与恐惧。”
“你要让外界觉得,你认为我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星万影业这艘船马上就要沉了。然后,你要找一个合適的机会,私下里去见王汉祥。”
“你要让他相信,你害怕被我这个疯子连累,想在星万影业倒台前,为自己找好退路。而你最心仪的下家,就是財大气粗、如日中天的新艺城。”
周星星的脑子转得最快,他瞬间明白了这步棋的恐怖之处,震惊地看著陈惠万:
“万哥,你这是……要让阿敏去当『特洛伊木马』!当王汉祥看到连你最心腹的邱敏都准备叛逃时,他会更加確信你已经穷途末路!
”
“没错。”陈惠万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要让戴维斯和他的走狗们,在看著我们『眾叛亲离』的好戏时,被他们自己人的刀,从背后捅穿。”
他最后看向邱敏,眼神中带著一丝近乎残忍的审视:
“这个任务,比上一次在宴会上泼酒要难一百倍。你没有剧本,没有ng的机会。你面对的,是那个让你做噩梦的男人。
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台词,都必须天衣无缝,既要表现出一个女明星的贪婪与自私,又要流露出对我的『怨恨』和对未来的『恐惧』。你……还敢接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邱敏。
邱敏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想起了在仓库里,陈惠万对她说的那些残酷却点醒她的话。她想起了自己对陈惠万许下的诺言。
她缓缓抬起头,直视著陈惠万的眼睛轻轻地说:
“万哥,你教过我。最好的表演,不是去『演』,而是去『成为』。”
她嘴角勾起一抹悽美的笑容,让周星星和达叔都感到一阵寒意。
“从现在起,我就是那个背叛你的邱敏。”
陈惠万走上前,递给她一杯温水,声音平静:
“从现在起,那个在茶餐厅打工、会脸红、会害怕的女孩,已经死了。现在活著的,是一个叫『邱敏』的、崭露头角的女明星。”
“她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她现实,明白谁能给她想要的;她有野心,所以她会为自己寻找最稳固的靠山。”
“你要演的不是背叛,而是清醒。”陈惠万最后总结道,“一个在沉船之前,第一个跳上救生艇的聪明人的『清醒』。”
接下来的两天,邱敏没有去片场。她把自己锁在租住的公寓里。
她就坐在梳妆镜前,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镜子里的自己。
嘴角上扬的弧度,多一分则显諂媚,少一分则显清高。
她要的是那种恰到好处的、带著一丝高傲却又急於寻找出路的“焦虑感”。
两天后,《赌圣2》的片场,依旧是那副热火朝天的样子。
灯光师在高处喊著號子,道具组推著小车来回穿梭,副导演拿著大喇叭维持秩序。
这是她熟悉的世界,但今天,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外人。
“阿敏,来,准备一下,拍你和星哥的对手戏!”导演招呼道。
邱敏点了点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周星星已经在那儿了,看到她,习惯性地露出一个笑脸:“阿敏,休息好了?”
邱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移开了目光,这让周星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action!”
这场戏,是女主角看著男主角用特异功能贏了钱,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爱慕。
然而,当镜头推向邱敏的脸时,她的眼神却是空洞的,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她看著周星星,却仿佛在透过他,计算著什么。
“咔!”导演皱起了眉头,“阿敏,情绪不对!你是爱上他了,不是在看股票行情!再来一次!”
周围的剧组人员传来一阵窃窃私语,邱敏的脸颊有些发烫,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一个状態不佳、心事重重的女演员。
第二次,第三次,她依旧如此。
导演的耐心快要耗尽了,片场的氛围变得尷尬而紧张。
趁著布光的间隙,周星星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阿敏,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邱敏缓缓地摇了摇头,用一种疲惫而又迷茫的语气,轻声说了一句:“星哥,你说……我们这部戏,还能顺利拍完上映吗?”
周星星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还没等他回答,邱敏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补充道:“外面都在传,万哥为了报仇,到处惹是生非。我只是……有点怕。”
这番话,让周星星知道,她的“表演”开始了。
下午,那场关於瓶的爭执,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美术指导是一个有些刻板的中年人,他坚持要把一个青瓷瓶摆在画面的前景。
“阿敏,你站过去一点,瓶会挡住你的半张脸,这样有层次感。”
邱敏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冷冷地看著那个瓶:“我不同意。我是主角,为什么要让一个瓶挡住我的脸?”
“这是艺术!是构图!”美术指导的火气也上来了。
“艺术?”邱敏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充满嘲讽的嗤笑。
她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竖起耳朵的眾人,然后將目光重新投向美术指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摄影棚:
“我们现在还有心思谈艺术?我只关心这部戏能不能在『老板』有空的时候拍完。”
她刻意加重了“老板”两个字。
“有些人,心思早就飞到江湖仇杀上去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个电影监製。”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我们这些做演员的,不过是人家的工具。今天捧你上天,明天他自己栽了,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整个摄影棚,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她这番话震惊了。这已经不是闹情绪,这是公开的、赤裸裸的抱怨和决裂。
美术指导张著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导演也呆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邱敏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回自己的休息椅,拿起剧本,但谁都看得出,她的眼神根本没有聚焦在文字上。
她感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心臟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她成功了吗?还是演得太过火了?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那个以嘴碎闻名的场记,正悄悄地低下头,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摄影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