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万走出廉政公署总部后,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了一下。
过去这几天,他的世界被压缩在不见天日的审讯室、尔虞我诈的心理博弈,以及戴维斯別墅中那场终结一切的暗夜审判里。
此刻重新回到阳光之下,回到这喧囂的人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门外,没有蜂拥而至的记者,没有闪烁不停的镁光灯。
icac提前清了场。
迎接他的,只有黄志明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
“上车吧,”黄志明为他拉开车门:
“有些事,在车上说更合適。”
车子平稳地驶离中环,匯入车流。
车內,黄志明將一份刚刚签署生效的官方文件递给陈惠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脸上的神情,是经歷了一周极度紧张后,终於放鬆下来的疲惫,以及一丝至今仍未完全消化的敬畏。
“陈先生,一切都结束了。”他的声音略带沙哑:
“经过了这混乱的一周,律政司方面,今天上午正式、无条件撤销了对您的所有指控。”
陈惠万平静地接过文件,目光落在“撤销指控”的字样上,没有说话。
黄志明观察著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这一切,都源於官方对戴维斯之死的最终定性——畏罪自杀。”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给了陈惠万一个消化的时间,然后才用一种回忆的语气,坦诚地说出自己当时的忧虑:
“说实话,七天前,当死讯传来时,我一度认为情况会变得极度糟糕。我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应对警方对您的新一轮传唤和调查。”
黄志明推了推眼镜,语气转向了事件的惊天逆转,带著一丝难以置信:
“但这个『自杀』的定性,把一切都扭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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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等於是官方亲口承认,戴维斯对您的所有行为都是滥用职权的诬告。他的死,反而成了证明您清白的最后一块拼图。”
车內的气氛很安静,只有引擎的轻微嗡鸣。
黄志明看著窗外飞逝的街景,似乎在整理更深层次的思绪。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头,眼神极为复杂地看著陈惠万。
“陈先生,这一周的沉默,现在看来,並不是警方在调查,而是高层在博弈。他们最终选择了牺牲戴维斯一个人的声誉,来保全整个港英的脸面。”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充满了洞察力:
“他们硬是將一场足以引发司法地震的风波,巧妙地变成了一出『清理门户、还人清白』的样板戏。这背后的手段,实在是高明得令人不寒而慄。”
说到这里,他彷佛完成了所有的法律和政治分析。
最终,他看著身边这位自始至终都波澜不惊的客户,发出了最由衷的感慨:
“所以说,您的敌人,最终用自己的死亡,为您铺平了通往清白和荣誉的最后一里路。”
黄志明靠在椅背上,语气释然,却又意味深长:
“从结果来看,这比我们在法庭上贏得任何官司,都要来得更彻底,更完美。”
陈惠万静静地听著,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眼神依旧平静。
他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许久,才缓缓开口:
“黄律师,多谢你。但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黄志明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赏:“你比我想的更清醒。没错,那个『大师』,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车內的对话,为这场惊心轆魄的斗爭画上了一个句號,也为未来的风暴,拉开了序幕。
当宾利驶入尖沙咀的地界时,车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陈惠万抬起头,看到了让他心神剧震的场景。
从社团堂口所在的砵兰街街口开始,一直延伸到几个街区之外,道路两旁,停著数十辆清一色的黑色丰田皇冠与日產公爵。
所有车辆的车头朝向一致,间距如同用尺量过,每一辆都擦得鋥光瓦亮,在阳光下反射著慑人的寒光。
数百名身穿统一黑西装、戴著墨镜的社团兄弟站在各自的车边。
没有喧譁,没有聚集,而是以堂口为单位,由各自的红棍或白纸扇带领,组成了数个沉默而整齐的方阵。
空气中没有叫囂,只有一种由绝对纪律形成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比任何封路和叫骂,都更具力量感和威慑力。
而在这片黑色的海洋外围,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数十名军装警员早已拉起了脆弱的警戒线,他们手按在腰间的警棍上,神情紧张地面对著这股沉默的洪流。
不远处,几辆隶属警察机动部队(ptu)的“猪笼车”闪烁著警灯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员们虽然没有下车。
但那一道道从车窗內投出的锐利目光,无不在说明,警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社团的人没有任何越界的举动,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用沉默宣示著主权。
警方除了紧张戒备,竟无可奈何。
车队的最前方,停著一辆气势逼人的黑色平治500 sel。
在1983年,这款被称为“大奔”的德国机器,是权力与实力的不二象徵。
而它的车牌,是一个简单而又令人心悸的数字——“14”。
当陈惠万的车缓缓驶近时,那辆“14”號大奔的车门无声地打开。
龙头今日没有穿传统的唐装,而是和所有人一样,穿著一身笔挺的西装。
他从车中走出,亲自站在那辆黑色“大奔”的车门边,等待著。
这个“等”的动作,本身就已经是社团最高规格的礼遇。
当陈惠万的车停下,龙头最信任的心腹福伯,快步上前,在龙头的示意下,恭敬地为陈惠万拉开了车门。
他立刻明白,这不仅仅是接风,这是一场加冕。
龙头在用这种方式宣告,他陈惠万是14k不可动摇的一面旗帜。
阿標摇著轮椅上前,他仰头看著陈惠万,这个硬汉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想说很多话,想问他受了多少苦,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句带著哽咽的:
“万哥……欢迎回来。”
陈惠万看著阿標,看著靚坤,看著那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却都充满著敬畏与狂热的脸。
“上车。”龙头的声音洪亮,充满了喜悦:
“今天,给你接风。整个尖沙咀最好的酒店,最好的酒席,都等著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