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火般疯狂燃烧。
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这比赚取几十亿票房,比建立一个电影帝国,所带来的灵魂衝击要大得多!
“万哥?万哥?”周星星的声音將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你觉得怎么样?阿瑛真的很合適!”
陈惠万缓缓地抬起头,他眼中的情绪已经从震惊,变成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再回想到蓝洁瑛那悽美的容顏:
他看著达叔和周星星,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做出了决定。
“好。”
“就她了。”
他目光转向正处於兴奋状態的周星星,嘴角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
“星仔,既然你和她这么熟,这个头阵就交给你了。”
周星星一愣,隨即挺起胸膛,拍得“嘭嘭”响:
“没问题万哥!包在我身上!”
陈惠万点点头,收起了笑容,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你负责联繫她,告诉她,星万影业,想请她来演我新戏的女主角。”
他暗嘆一口气,希望藉此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最后再补充道:
“星仔,不用操之过急,你先去了解一下她的想法吧。”
接下任务的周星星,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激动又忐忑。
他既为能帮到老友而兴奋,又为自己肩负著万哥如此郑重的託付而感到压力。
接下万哥这个重任的周星星,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在电视城里仰人鼻息的“星仔”了。
一部《赌圣》的票房神话,足以让他在任何监製和导演面前挺直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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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他试图联繫蓝洁瑛时,却一头撞上了tbb那堵无形的、由合约与通告组成的铜墙铁壁。
一连两天,他打了无数通电话。
电话线从外面接到艺员科,再由艺员科转到蓝洁瑛的助理手上,得到的回覆永远是千篇一律的官方辞令:
“瑛姐在a组拍戏,没空。”
“瑛姐正在化妆,不方便。”
“对不起星仔,瑛姐刚下戏,马上要赶b组的通告,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他甚至亲自去片场探过两次班。
看到的,永远是那个在镜头前绽放光芒,一喊“cut”便立刻被助理、化妆师、服装师团团围住,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没有自己时间的精致木偶。
周星星这才真正意识到,蓝洁瑛被困得有多深,也愈发明白了万哥那句“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份量有多重。
既然约不到,那就只能去“等”,去“创造”一个机会。
他动用了自己在电视城里所有的旧关係,终於打听到,蓝洁瑛在两场通告之间,有一个小时的空档,会去餐厅简单吃点东西。
这是她一天之中,唯一可能属於自己的片刻。
当天,清水湾电视城餐厅。
下午三点,非饭点的餐厅有些冷清,正適合聊天。
周星星特意挑了个靠窗的卡座,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能看清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局促不安的“星仔”了。
《赌圣》的票房奇蹟,像一层无形的光环笼罩著他,让他在电视城这个曾经让他仰望的地方,多了一份从容。
他等了约莫一刻钟,那个熟悉的身影才出现。
蓝洁瑛穿著一身戏服——
是那种样式繁复的古装,头上还戴著沉重的头饰,脸上的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宇间那深深的疲惫。
她显然是刚从片场直接过来,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星仔!”看到周星星,她疲惫的脸上才绽放出一丝髮自內心的、明亮的笑容。
“阿瑛,这里!”周星星赶忙起身。
“恭喜你啊,周大明星!”蓝洁瑛坐下来,语气里满是真诚的喜悦,她由衷地替老朋友高兴:
“现在全香港谁不认识你?我跟別人说我和你是同期训练班同学,都觉得脸上有光呢!总算是从tbb这个大鸟笼里飞出去了,海阔天空,真好!”
她这番话,羡慕之情溢於言表。
周星星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你就別拿我开玩笑了。倒是你,怎么穿著戏服就过来了?刚下戏?”
“是啊!”蓝洁瑛长长地舒了口气,下意识地揉了揉因长时间佩戴头饰而发僵的脖子,动作间满是疲惫。
“拍完a组的戏,中间只有一个小时休息,等下还要立刻去b组赶另一个通告。连卸妆的时间都没有。”
周星星看著她疲惫的样子,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我懂,恨不得把你榨乾为止。”
“可不是嘛。”蓝洁瑛端起周星星早已为她点好的冻柠茶,用长匙有些烦躁地戳著杯中的柠檬片,彷佛那不是柠檬,而是她无处发泄的怨气。继续说道:
“外面的人都以为我们做明星的风光无限,其实呢?还不是拿一份死工资。戏是红了,人也红了,但钱进不了自己口袋,有什么用?有名无利,说的就是我们这种人了。”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周星星,望向窗外那片狭小的天空,眼神有些空洞:“而且,长约绑在身上,身不由己。”
在1983年的香港,tbb的“长约”,远不止是一份工作合同那么简单。
它更像是一份现代版的“卖身契”。
这种通常长达五至八年的经理人合约,意味著艺人从签字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电视台的私有资產。
他们不仅要接受公司安排的一切演艺工作,甚至连在外接拍电影、gg,都必须经过公司批准並被抽取高额佣金。
最关键的是薪酬制度——无论一个艺人多么大红大紫,为公司赚取了多少利润,他们自己拿到的,往往只是与其名气完全不匹配的固定月薪。
他们就像一只只会为主人下金蛋的鹅,自己却只能日復一日地吃著固定的米糠。
任何反抗或不从,换来的便是无情的“雪藏”(即停止一切工作安排),在新人辈出的电视城里,这无异於被宣判了职业生涯的死刑。
蓝洁瑛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笑,那双本该充满神采的眼睛里,此刻却满是迷惘:
“公司安排什么就得做什么,不管你喜不喜欢。有时候拿到不喜欢的角色,也得硬著头皮演,还要笑著跟记者说自己很喜欢这次的挑战。”
蓝洁瑛又沉默了数秒,轻轻的感嘆道: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个上了发条的公仔,每天转场、念白、做表情,都快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想做演员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黯淡的眼睛里,忽然重新燃起了一丝倔强的火焰,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星仔,我真的好想……好想能碰到一个真正的好角色,让我感觉自己是个演员,而不是流水线上的產品。”
看著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苗,周星星知道,时机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將一直放在身边的那个牛皮纸袋,郑重地推到了蓝洁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