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外套脱下来,让我看看。”她的语气,带著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
陈惠万看著她这副模样,心中有些无奈,也有些莞尔。他脱下西装外套,隨手扔在沙发上。
然而,当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时,邱敏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白色的衬衫肩头位置,有一道比外套上更长、更明显的口子,显然是那利刃在破开厚实的外套后,余势未消,再次划破了单薄的衬衫。
虽然没有血跡,但周围的布料上,却渗出了一点点组织液乾涸后留下的淡黄色痕跡。
“你受伤了!”邱敏的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她再也无法维持镇定,衝上前就想去碰那处伤口。
“都说了是小事。”陈惠万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侧身避开。
“你转过来!”
邱敏绕到陈惠万面前,眼眶通红地看著他,声音里满是心疼和责备:
“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
她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埋怨的语气,低声却无比清晰地说道:“如果你带我一起去,我在旁边,至少能帮你解释一下,或许……或许就不会有这些误会了!”
陈惠万看著她,心中那份属於李诚的、玩世不恭的念头再次浮现,但话到嘴边,却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嘆息。
“把衬衫也脱了。”邱敏的脸颊泛起一层红晕,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我要看看伤口到底怎么样。”
在她的坚持下,陈惠万只好解开了衬衫的纽扣。
当那件带著男人体温的衬衫被缓缓褪下,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而充满力量感的上半身时,邱敏的呼吸瞬间停滯了。
这是邱敏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看到一个成熟男性的身体。
那不是健身房里练出的夸张肌肉块,而是在无数次搏杀中千锤百炼出的、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线条。
皮肤上,几道早已癒合的、淡淡的旧伤疤,更像是一枚枚沉默的勋章,无声地诉说著这具身体经歷过的风雨。
邱敏的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股热气直衝脸颊,让她感到一阵晕眩。
她强迫自己將目光聚焦在陈惠万的肩头,那里有一道长约两寸的划伤,伤口不深,但周围的皮肤却有些红肿。
“都这样了,还说是小事!”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滴了下来,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滚烫。
她转身就想去找药箱:“我去帮你找些药油来擦……”
她翻遍了酒店房间的抽屉,却什么都没找到。
“怎么会没有……”她急得团团转,看到浴室里掛著的白色毛巾,又立刻摇了摇头:
“不行,酒店的毛巾不知道干不乾净...”
她越想越怕,眼泪掉得更凶,声音因为紧张和哭泣而变得含混不清,带著浓重的鼻音,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这句话,因为情绪激动,吐字模糊,传到正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有些心猿意马的陈惠万耳中,却变成了另一句让他大脑瞬间宕机的话。
——“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陈惠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隨即变得无比古怪。
他看著眼前这个哭得梨带雨、满脸惊惶的女孩,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怀孕?
他下意识地开口,声音乾涩:
“我们……什么都还没做。”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了邱敏的头上。
她猛地止住哭泣,掛著泪珠的长睫毛扑闪了两下,满脸都是茫然和不解。
“什么?做什么?”她完全没听懂,只是觉得万哥的反应好奇怪。
看著她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纯粹困惑的眼睛,陈惠万这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是闹了个天大的乌龙。
他那张在任何场面下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脸,第一次浮现出一丝难以察索的尷尬。他发出一声极不自然的乾咳,將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墙壁的掛画上。
“没什么。”
“我说伤口啊!”邱敏终於反应过来,她又急又气,脸颊瞬间红得像要滴血,跺著脚解释道:“我是说,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她把“感染”两个字咬得极重,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澄清这令人羞愤的误会。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刚才那曖昧的氛围被这个荒唐的误会彻底引爆,炸开后,剩下的不是轻鬆,而是一种更加极致的、令人手足无措的尷尬。
就在她手足无措之际,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分钟后,她拿著一条摺叠得整整齐齐的、带著卡通小熊图案的浅粉色毛巾跑了回来。
那是她自己带来的,还带著邱敏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少女体香。
她走进浴室,用温水將毛巾浸湿,仔细拧乾,然后走到依旧赤著上身的陈惠万面前。
“你……你忍著点。”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耳根。
她踮起脚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用那条温热还充满少女香味的毛巾,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为他擦拭著伤口周围的皮肤。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毛巾摩擦皮肤的微弱声响和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隨著距离的拉近,一股强烈的、混杂著淡淡菸草味、汗水气息以及男性独有体味的荷尔蒙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將邱敏整个人包裹。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结实的胸膛散发出的、那股灼人的热力,透过薄薄的空气,传递到她的脸颊上,让她本就滚烫的皮肤,温度更高了。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她又凑近了半分,一缕秀髮不经意间滑落,轻轻扫过陈惠万的胸口。
物理的刺激再叠加毛巾不断传来的香气攻击下,陈惠万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帮她將那缕调皮的髮丝撩回耳后,以免自己太过难受。
他的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她温润的脸颊肌肤。
就在这一刻,邱敏似乎也完成了擦拭,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距离,不足一掌。
他悬在半空的手,和她那双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水汽氤氳的眼眸,就这样凝固在了空气中。
时间彷佛静止,他能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能闻到她呼吸中带著的、甜美的气息。
空气中,曖昧的张力被拉到了极致。
邱敏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看著他那只停在自己脸庞前的手,看著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最终,是陈惠万先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缓缓地、彷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將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在身侧悄然握成了拳。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妻子张婉玲那温柔而担忧的脸,一股微弱的愧疚感浮上心头。
但这份愧疚,仅仅持续了半秒,便被另一股更强烈、更原始的念头所取代。
他看著眼前这个女孩,看著她因紧张而泛红的脸颊,看著她那未经世事、清澈如水的眼眸。
这是綺梦,是全香港男人的梦中情人,此刻却只为他一人展露出这般动人的姿態。
喜欢吗?当然喜欢。
自己是渣男吗?他不禁问自己一声,隨即在心中冷笑一声。
自己已经死过一次,重活一世,难道还要被上辈子的道德枷锁束缚?那些瞻前顾后的君子,有几个能活得痛快?
有机会,就要拿下,而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好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了几分。
邱敏如梦初醒,脸颊“轰”的一下,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她猛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心如鹿撞,慌乱地低著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我……我去帮你把衣服拿去乾洗。”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抓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就准备往外跑,脚步都有些踉蹌。
“等等。”
陈惠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邱敏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
“换件衫,”他开口,语气平静得彷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走吧,我答应过,请你吃晚饭的。”
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在经歷了下午那场暗藏杀机的交锋后,他不想把这个女孩一个人丟在酒店里。
未知,有时候比已知的危险更可怕。
他寧愿把她放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