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大清早。
太阳未出,雾气稍散。
李来福只觉得嗓子眼像是被人撕开了一样疼。
睁开眼睛,头晕目眩,想找水喝,刚起身就一阵噁心。
扒拉开李来顺的臭脚,踉蹌著出了屋门。
院子里,小妹李清水领著大丫二丫在院子里抓虫子玩。
丫头们玩的欢快,欢声笑语不断。
这年月,没啥跳皮筋的,农村女娃就跟假小子似的,也偷鸡摸狗,到处捉虫。
“娘,我姐夫还睡著呢吧?”
马玉兰看著踉踉蹌蹌的儿子,心里心疼,嘴里责怪。
“睡啥?一大早说出去买东西去了。”
放下手里的簸箕,又骂道:
“一家子没个靠谱的,五斤酒三个大老爷们喝完,又喝了两瓶茅台。”
“听守成说,这酒是大领导喝的,这不糟蹋东西嘛。”
李来福懊悔的拍拍脑袋,这事得怪他爹。
还车轮战呢,他们一家子被王守成一个人放翻了,这事想起来就丟人。
不过,他现在对他这便宜姐夫,是打心眼里佩服。
要本事有本事,就昨晚那菜,他恨不得把舌头都嚼嘍。
想起昨晚吐掉的那些好货,要不是王守成拦著,他能在扒回去。
还特么拳头硬气,是个爷们。
“昨儿我看他大包小包的,又买啥去了?家里又不图他东西。”
“嗨,谁知道呢。你们一个个睡的跟死猪似的,没个男人我又拦不住....”
马玉兰嘴里絮絮叨叨的,看了一眼李老根睡的里屋,一脸责怪。
这当老丈人的,也是个不靠谱的,一把年纪了,还跟著瞎胡闹。
这说著话呢,就听见门外驴车的铃鐺声,李来福出门一看,情不自禁的叫了声姐夫。
对於男人来说,没有什么仇不是一顿酒不能解决的。
如果不能解决,除了国讎家恨,那一定是你没让人家喝好嘍。
王守成乐呵呵的答应一声,掏了三毛钱交给车夫,挥手让李来福帮忙。
李来福一看,好傢伙。
半扇猪肉,一车时令蔬菜,几罈子农家酿的粮食酒,把驴车都堆满了。
“守成,你这是哪买的?能退回去不?”
马玉兰心疼钱,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满脸心疼的问道。
这不年不节的的,这钱干啥。
“我挨家挨户敲门收的。”
听王守成这么说,李来福诧异的问道:
“他们乐意卖你?”
“咋不乐意,谁不乐意我捶他...”
李来福眼角跳了跳,这做事风格,还真特么挺他姐夫的。
脸色又是一苦,这回头他还得挨家挨户赔礼道歉去。
嗨,咋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姐夫...
几人忙活的功夫,李老根披著衣服,端著茶缸子,走出了屋门。
还没说话就被王守成气了个半死。
“呦,老哥。这睡的够死的啊。”
李老根是真生气了,这没大没小的,老哥?那是你能叫的?
把茶缸子里的水往王守成那一泼,大骂道:
“你小子胡咧咧啥呢?你要造反啊?”
王守成灵活的躲开,也不生气,憋著笑说道:
“你这老哥可不是我要认的,昨晚喝到最后,你非拉著我让叫你老哥,就差拜把子了,不信,你问我娘。”
李来福想笑不敢笑,憋得难受,抖动著身体,装模作样的干著手里的活,看他娘咋说。
多少年了,就没见他爹吃过这么大亏。
马玉兰这会心里正不高兴呢,一大一小没个著调的。
小的乱钱,大的没个长辈样,瞪了一眼王守成对自家男人说道:
“没错,是你自己说的。这男人一口唾沫一口钉,他以后就叫你老哥....”
李老根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老脸一红,故作镇定的往门外走。
嘴里说著一定是他娘记错了,只是脚步走的飞快,像是后面有狗撵著似的。
都没问院里这么多菜,王守成要干啥,实在是没脸待。
“德新,德新?干啥呢不开门,还和老婆滚被窝呢?”
俩人老兄弟,说话没个溜,啥话都胡咧咧。
李德新推开门,把李老根迎进家,也不生气,乐呵呵的给李老根竖起个大拇指。
李老根诧异的问道:
“这是咋了?骂人呢?”
“要不说还得看你老哥的本事呢,这一晚上就把你那混帐女婿驯的服服帖帖的。”
听李德新这么一说,心里一咯噔,这王守成又干了些啥?
他可没那本事驯服那夯货,没瞧见早上叫自己老哥呢嘛。
但嘴上不能这么说,庄户人最好面。
“那还用说,就他那半瓶子水,昨晚回去就给我跪下了,我不吭声他都不敢起...”
吹完牛,连忙问怎么回事。
李德新这才说道,这王守成大清早的就挨家挨户敲门买东西。
这不卖都不行,说话还贼难听,气的人家差点和他打起来。
要不是打不过,早特么动手了。
就没见过强买强卖的,可后来为啥都一脸高兴?
那小子钱给的多啊。
平常卖3块的,他楞是给5块,不要就要擼起袖子揍人,没见过这傻缺。
庄子上老人就笑呵呵的看他胡闹,还叫好呢。
巴不得大清早的来看一场拳击赛。
可后来,这些人也就明白过来。
这是变著法的给人赔礼呢。
他家小子昨儿挨了揍,今儿那三罈子粮食酒就是他卖的,多卖了十块钱。
嚯,顶半个月收成了。
这事做的敞亮,到底是城里人。
李老根眼角直跳,听到后面也回过味嘍。
心里既高兴又心疼。
你特么的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的,那十块钱你给老子不好吗?
说几句好话又不要钱。
这一早上,是了多少。
“你这当长辈真特么心黑,不行,我要再抱一罈子就回去...”
李老根说著就要往里闯,被李德新死死抱住,嘴里说的话更气人。
“別介,你落了你那好女婿的面子,回头他可揍你了啊。”
“他敢,我让他回去接著跪著。”
“別闹,中午还要去你家吃酒呢。”
听到这话,李老根不闹腾了,诧异的问道:
“凭啥?”
李德新嘿嘿直乐,说道:
“说岔了,是吃你女婿的酒,和你没关係。”
“放屁,就没见过这样的二愣子,高价买酒菜,才特么请人吃酒,脑子有病。”
“他可没病,精明著呢...”
两人在李德新家门口闹腾了半天,唬的周围庄户人全过来瞧热闹。
这明面上是骂王守成傻缺,其实是给王守成表功呢。
庄户人面上薄,做了没道理的事,说不了软话。
做了好事也不能明晃晃的炫耀。
那咋办?
就是用这种吵架的方式告诉別人。
这人情,他李老根家还清了。
李老根红光满面的闹腾半天,哼著小曲回了自己家。
背挺的笔直,见到谁嘴里都要骂王守成两句,可心里高兴。
自己爭来的面他就不是面子,小辈爭来的,那是真面子。
这小子混帐是混帐了点,用的手段也是歪门邪道,可就是明事理。
手段虽然糙了点,但效果好。
嘿,今儿,是真特么有面...
这到了中午,李老根家就热闹起来,你家一板凳,他家两破碗,十来桌席面就这么凑了起来。
前院在李老根的主持下,吃的热闹,王守成在后面忙乎。
也没多少菜,庄户人的席面,不讲究精致。
大盘子上菜,讲究一个量大实惠,窝头麵条备够就成。
等王守成忙活完最后一道菜,刚一露面,就迎来一片叫好声。
“爷们,做事敞亮...”
“局气,您是这个...”
“好汉子,我李家闺女嫁给你不亏...”
这会李老根喝的有些上头,毕竟五十岁的人了。
昨晚让王守成一顿猛灌,这大中午的没吃几口菜就又开喝,人受得了,胃也受不了。
上来一把拉住王守成,又叫来自家婆娘马玉兰,领著李家大大小小的给各位庄户人鞠了躬。
贏得一片叫好声,岔架动枪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这以后,谁要是再敢动嘴说这事,能让庄户人吐沫点子淹死。
这也是王守成的目的,不管为啥,自己惹出的祸,自己把屁股擦乾净。
没那个道理,让老丈人收拾残局。
李老根端起一海碗,『匡匡』一阵猛倒,半斤酒就这么下去了。
举到头上,对著眾人亮了亮,嘴里说著话:
“今儿,重新认识一下,这是我女婿王守成,以后就是我儿子。”
眾人都安静了下来,李老根这话说的情真意切。
“大傢伙都知道,我闺女命薄早早就去了,可我闺女看男人的眼光好。这挑的的女婿,不孬。”
对於庄户人来说,不孬就是最好的评价。
眾人轰然叫好,大巴掌死命往王守成背上敲,『啪啪』作响。
好傢伙,知道的这是表示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为昨儿的事报仇呢。
“来,干。敬各位乡亲们一杯。”
李老根这老货,把酒碗拿在手里是显摆了一圈又一圈。
特么这酒最后落在了王守成手里。
呸,老货,嘴里说著漂亮话,还特么记仇呢。
抬眼瞧见马玉兰一脸高兴,李家几小子更是把手掌都快拍烂了,心里犯苦。
情绪都烘托到这了咋整?
瞄了一眼对著自己齜牙嘿嘿发笑的老货,一闭眼,端著海碗就闷。
“嘿,够爷们...”
“敞亮...”
“喝,喝,喝....”
人群那个兴奋啊,比过年还热闹。
酒水渐渐见底,王守成脸色是越来越红。
拿喝乾净的酒碗对著眾人一亮,叫了声“好酒”,身体就软了下去。
“哈哈哈...”
见王守成出了丑,这庄户人心中最后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为啥光屁股长大的兄弟最亲近?
谁裤襠里的那点事不清楚。
互相握著『把柄』才能玩到一起去。
这叫人情世故。
李家三兄弟抬腿的抬腿,抬脚的抬脚,手忙脚乱的把王守成送进屋。
李来福还纳闷呢,就他姐夫昨晚那酒量,半斤酒不至於啊。
他哪知道,昨晚喝酒,王守成作弊呢。
这喝酒的时候,一根手指头插在酒碗里,像根吸管似的,全特么送到了仓库。
但今儿这酒,就不能这么干了。
他也是要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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