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贵,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灰头土脸的样子与金碧辉煌的紫宸殿格格不入。
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是格外明亮。
嗯,不错。
倒有那么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
李承钱暗自点头。
“草民薛礼拜见太子殿下。”
薛仁贵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跪地叩首。
方才他竟看呆了!
太子殿下比画上那神仙还要英姿勃发,气度非凡。
李承钱起身,亲自一把將他扶起,“薛卿不必多礼!孤可是久仰你的大名啊!”
这话一出,殿內眾人都愣住了。
这灰头土脸的农家汉子,太子是从哪儿听说他的?
还久仰大名?
薛仁贵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他在龙门县就是个普通庄稼汉,连县太爷都不认识他,怎么就让当朝太子久仰了呢?
“殿下如此抬爱,草民不过乡野村夫,实在受之有愧!”
薛仁贵心里直打鼓。
太子殿下这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哈哈哈!”
李承钱爽朗大笑,“英雄不问出处!现在籍籍无名不要紧,来日一飞冲天,才叫天下人知道孤没看走眼!”
说著,他亲热地拉著薛仁贵往餐桌走,“来来来,都是自己人,一起用膳!”
薛仁贵受宠若惊。
快三十岁的人了竟像个毛头小子似的红了脸。
而赵节早已自来熟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盯著那口咕嘟冒泡的铜火锅,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殿下,”
赵节搓著手,“这到底怎么吃啊?”
“让毛大教你!”
李承钱哪有閒工夫管他,只是一味地帮薛仁贵涮菜……
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
能得殿下这般抬举的还真没几个人!
但他们哪里知道,眼前这位局促不安的农家汉子,將来会成为威震辽东的白袍將军!
几人涮了一会儿火锅。
李承钱注意到薛仁贵始终局促不安,筷子都没敢多动几下。
算了,这午膳暂且到这吧。
“程內侍,你带薛礼下去洗漱更衣。”
外人面前也不太好喊亮哥。
李承钱低声对程亮交代,“另外,再给他弄些吃的,我看他没吃饱的样子。”
“遵命!”
程亮会意,恭敬地领著薛仁贵退下。
而毛大也手麻脚利地將铜火锅收拾带走。
至於赵节,则跟著李承钱到书房饮茶了。
“殿下,这大汉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赵节很好奇。
“呵呵。”
李承钱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到时你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著,有內侍前来稟报杜荷求见。
“看来是裴行俭来了。”
李承钱猜得没错。
杜荷在兵部办完手续,便是领著一应良家子到东宫復命。
他记得裴行俭是殿下特意交代过的。
便领著他来到紫宸殿。
“殿下,臣把裴行俭带来了。”
杜荷拱手復命,鼻子不自觉地嗅了嗅,“臣是不是来晚了?”
嗯,空气中还残留著火锅香气。
“可不是嘛!”
赵节忍不住揶揄,“老杜,你吃饭都赶不上趟!”
“末將裴行俭,参见太子殿下。”
裴行俭上前给李承钱行礼。
他虽然也有些拘谨,但却是比薛仁贵要有些见识。
“不必多礼。”
李承钱打量著这位未来的名將,心中暗喜。
歷史上,裴行俭可算得上全才。
他能领兵打仗,曾经在西域立下赫赫战功。
也能写文章,留下文集几十卷。
更善於写行草,留下诸多关於书法的论著。
最重要的,他有识人之明。
经他提拔的程务挺、黑齿常之、王方翼等都是李治在位时期的名將。
而李治也正是凭藉裴行俭和这些名將,才在在位期间,將大唐的疆域扩张到最大。
呵呵,这样的人才收入麾下,简直是捡到宝了!
一天之內。
东宫收入未来两员大將!
可喜可贺啊!
李承钱心里很適意。
几人坐定,可书房里的气氛却有些僵。
杜荷和赵节这两个没眼力见的,也不知道活跃下气氛。
李承钱只好亲自出马。
“裴卿,”
他笑眯眯地开口,“听闻你师从苏定方將军,算起来还是李靖的徒孙?”
这就纯属没话找话了。
但这是穿越前,跟大领导学的拉家常话术,专攻別人心里防线,能让人放下设防。
可谁知,裴行俭“蹭”地站起来,腰板绷得笔直,“回太子殿下,微臣確实拜苏將军为师!”
嘖,话术失效了!
“裴卿,咱们同龄人閒聊而已,不必拘礼。”
李承钱摆摆手,笑容更亲切了,“快坐下说话。”
太子很热情。
而裴行俭却更加紧张。
只敢用半个屁股挨著椅子边,不过腰杆倒是挺得笔直。
见客套话不管用,李承钱乾脆开门见山,“裴卿,孤请你来,是要你和仁贵一起训练东宫六率的府兵。”
仁贵是谁?
“臣……”
裴行俭闻言一怔,隨即郑重抱拳,“定当竭尽全力!”
很好!
跟这些武將打交道,还是直来直去最管用。
“行军打仗孤不在行,但对於东宫仪仗训练却有些想法。”
李承钱將前世军训方法提出来。
裴行俭听得云里雾里。
太子说的齐步走、正步走这些名词,跟他学的兵法完全对不上號。
也是。
李承钱说的那些只是训练仪仗和服从性的。
坏了,这傢伙靠不靠谱啊?
李承钱有些摸不准,但好歹人家裴行俭是歷史名將,不至於那么拉垮。
他想了想,决定找个题目考校一番。
“裴卿,前几日我去演武场见到有马蹄磨裂,你可有什么办法规避此事?”
“这个……”
裴行俭略一沉吟,“具体得看什么情况,出现马蹄磨裂,无非两个方面,一曰补给不足,二曰过度使用,而因此针对的解决方法,不相而同……总之就是注重保养。”
这些话,说得倒也没有大错。
李承钱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这些也是正確的废话,对於战马马蹄磨损,並未起到什么战略性抑制作用。
“裴卿,孤倒有一法子,你看是否可行?”
李承钱便將马蹄铁之事提了出来。
杜荷和赵节两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毕竟,马掌怎么能钉上铁掌呢?
而裴行俭却突然很激动,“殿下,臣曾听师父提过胡人在马掌上钉铁,不知您提到的这马蹄铁製式如何?”
“这个简单,我画给你就是了!”
李承钱抄起书案上的鹅毛笔,蘸著墨汁,便將马蹄铁的样式以及相关细节在纸上呈现出来。
杜荷和赵节两人早就按捺不住凑到李承钱旁边看了。
“殿下,这就是马蹄铁啊?看起来就像给马穿的鞋子!”
“是啊,没想到马也能穿鞋子,只不过,这个要怎么製作出来呢?”
两人大呼小叫,弄得裴行俭心痒难耐。
不过,他终究没敢凑上前。
“也非难事。”
製作不是问题,无非就是钢铁的冶炼工艺。
军器监本就有些基础,稍加提点便是。
李承钱兴致大涨,“我让你们再长长见识!”
他的心思还是在仪仗队上。
说著,又將军训仪仗队规制,正步走,齐步走等军姿简笔图,以及一些军训要点,全都落实到纸面。
如此一目了然,自是惹得杜荷赵节一顿式夸讚,裴行俭再也坐不住了。
他忍不住也凑上前,却一眼被纸上那一排排娟秀小字所吸引。
字体瘦劲挺拔,锋芒毕露,竟是从未见过的书体!
他本身也是书法家,却还是一下子就被惊艷到了。
当然,这也就是他没见识过硬笔字体!
“太子殿下,您这写得太好了!”
裴行俭两眼放光。
哟,识货啊!
李承钱还以为他这下看懂了训练方法,“裴卿,你若是將你从苏定方那学到的兵法,结合孤这训练方法,可以说,到时训练出来的士兵绝对碾压大唐同期。”
超越数千年的智慧。
李承钱还是很有自豪感的。
“不是!殿下你这字写得太好了!还有你这笔……”
裴行俭忍不住纠正。
“孤在说具体內容!”
李承钱脸一沉,“你盯著字做什么?这笔跟你有关係吗?”
这傢伙搞不清重点啊!
裴行俭这才发觉失態,连忙告罪,“是臣糊涂!只是殿下这字写得实在精妙,还有这笔见所未见,所以,臣一时忘形才会失言!”
他还是很聪明的,请罪还不忘了拍李承钱马屁。
“行了!”
李承钱摆摆手,“研究下这马蹄铁和军训要点,到时给孤写五百字的理解心得!”
聪明人嘛自然要给些优待。
“遵命!”
没想到还要写理解心得,裴行俭赶紧收敛心神,可注意力多少却还是被字体所吸引。
还有,那笔什么来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