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离开后,晋军士卒在驛站里议论纷纷,“球大个东西,也能当节度使?”
“嚇!叫我们跟他一起去夜袭?不是想要害人吧?”
“咱们自己打自己的,別理会这球玩意!”
李承勛喝道:“都他妈的少说两句!以为这里是太原吗?”
“啊呸!这里不是太原又怎么地?难道那廝敢咬咱的卵泡?”
“哈哈哈!”军士们大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最近这几年来,晋军除了在梁军手上吃了一些亏之外,基本上没有输过。潞州之战中,三万晋军铁骑大破十万晋军,斩杀俘获万余人,晋军愈发的骄横,自以为无敌於天下。
虽然驛站中的晋军士卒只有十多人,虽然他们穷的只剩下了马匹、武器和一身臭烘烘的皮毛衣服,但他们依旧瞧不起其他藩镇的兵马。
李承勛却是知道义昌镇那位年轻的统帅气力过人,不可小覷。而且他听驛站的人说了前些天义昌军和梁军交战的情况,驛卒说他们打垮了梁国的龙虎军,这当然不可信,晋军在赵州也不过跟梁军打个平手,义昌军怎么可能打垮了梁军中最为精锐的龙虎军?
但是看到义昌镇內没有人心惶惶,就知道梁军並没有占到多少便宜。这说明义昌军还是有一些战斗力的。
现在晋军的局势並不好,下面的士卒只知道晋军天下无敌,却不知道晋国年年大战,早就已经国困民穷,连太原城中的百姓都面有菜色。
义昌镇需要晋军的援助,晋军也需要义昌镇。只有將河北三镇都拉到晋军的战车上,晋国才能继续跟梁军打下去。不然的话,耗也把晋军耗死了。
因此,李承勛严令手下的士卒不得詆毁义昌军的节度使,至少不能当面说人家坏话。只是效果不怎么好。
同一时间,梁国右龙虎军指挥使李思安正在营地中痛骂王茂章,“艹-他-娘的王茂章!居然在陛下那告老子的黑状!”
“要不是他狗日的不肯发援兵,我们怎么会遭受这么大的损失?”
“都是姓王的杂碎的错!”
右龙虎军的將领们跟著一起痛骂,他们都被朱温朱皇帝派来的钦差训斥了一顿,不少人还被削去了官爵和俸禄。
钦差说王茂章大破贼军,却被他们拖了后腿,要不是他们打了败仗,德州城都已经拿下来了。
听听,这叫人话吗?將士们拼死血战,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將军们不敢骂朱温,自然而然地將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了王茂章的身上。十几个右龙虎军的將领一边饮酒,一边咒骂王茂章不得好死。
“陛下只信任客將外人!”有人喝多了,將不满扯到了朱温朱皇帝的头上。这话引起了共鸣,先是杨师厚,然后是王茂章,朱温让外人骑在老兄弟们的头上,这怎么能不让人火大了?
杨师厚和王茂章是能打,难道老兄弟们就不能打了?
“王重师有什么罪?竟然被杀了全家!”
“朱友恭、氏叔琮又有什么罪?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李思安也喝多了,但他还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骂王茂章可以,扯到朱皇帝身上就不好了,现在竟然还说起了朱友恭、氏叔琮!这是可以说的吗?
要是这些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在座的怕不是个个都要人头落地!
李思安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將酒杯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住口!谁叫你们说这些......”
话音未落,大帐的门帘被掀开,一个顶盔摜甲的军官走了进来,“敌军出动了战船,在河上窥视我军营寨,属下以为,当立刻.......”
李思安抓起桌子上的酒杯,朝著那军官砸了过去。军官往边上一闪,避开了酒杯。李思安大怒道:“好杀才!擅闯中军大帐,竟然还敢躲?推出去,重打三十军棍!”
门口的卫兵看了看那军官,又看向李思安。
李思安喝道:“还愣著干什么?打他五十军棍!”
两名卫兵上前,想要抓住军官的手臂,“夏都头,得罪了!”
夏都头冷哼一声,“不用捆,我自己会走。打就打,要是老子叫唤一声,就不算好汉!”
五十军棍,要是打实了,能把人活活打死。不过大家都是在军营里混饭吃的,一般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只要彼此间不是有深仇大恨的,不至於说把人给打死。大部分时候,只要给点钱,负责打军棍的会高高举起,轻轻地落下。
但是话又说回来,姓夏的军官脾气又臭又硬,平日里跟顶头上司的关係就不大好,现在又恶了指挥使,还不给钱,不打他打谁?
於是这位夏都头就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五十军棍,饶是他身体强壮,也被打得皮开肉绽,背上和臀部都是斑斑血跡。
行刑的时候,有不少梁军士卒在边上围观。这是军中允许的事情,无论是惩罚还是奖赏,都得让其他军士知道,这样才能振奋士气,才能让士兵们畏惧军法。
前提是被打的人真的犯了军法。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不满地道:“夏都头犯了什么罪?要打得这么狠?”
“日他-姥姥-的,拼死拼活了这么久,赏赐没见到半分,打军棍倒是痛快的很!”
一个军官阴阳怪气地道:“谁说没有赏赐?我们天天吃发霉的粮食,可不是天大的赏赐?”
“你们步兵还算好的,我们还要天天给战马割草!割草,割草,割鸟的草!周围的草早就割完了!艹!”
汴梁禁军能征惯战,习惯了年年打仗,但是这两年禁军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打仗,打完了潞州之战,接著就是打潼关和长安,还没等喘口气,又千里迢迢地跑到河北来打仗。有些禁军士卒刚从河北回到汴梁,脚上的泥都还没擦乾净,就被一桿子又给支到了河北,这谁他-妈-的受得了?
军中早就积累了许多的不满,现在只是找个由头髮泄出来。
听到外面吵得厉害,李思安红脸八稀地从大帐里面走了出来,喝道:“都吵吵什么?想造反吗?还不赶紧散了!”
士兵们嚷嚷了几句,便有军官喊道:“散了!都散了!”
不散怎么办?难道真的把当官的都砍了?
禁军士卒的家眷都在汴梁,纵然是有心反他-娘-的,但是一想到家里的妻儿老小,不能忍也得忍了。朱皇帝收税收得少,可是杀人杀得多。要是敢造反,朱皇帝杀他们全家老小眼睛都不眨一下。
外镇的兵马容易造反,但是禁军很少发生叛乱的事情。纵然有那么一两个人想要搞事,其他人也不会拿家里十几口几十口人的性命去赌一个没有希望的未来。
当天晚上,陈诚刚刚躺在床上,忽地有军士来报,说是有个梁军的都头逃了过来,想要求见节帅。
“梁军的都头跑我们这边来了?还想要见我?”
“是。大帅要是不想见他,我现在就去把他打发了。”
陈诚摆了摆手,“还是见见吧。人家这么辛苦地跑过来,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重要消息。”
等到梁军都头被推搡了进来,陈诚一眼就看到其人身上有著斑斑血痕,便问左右道:“你们怎么把他打成这样?”
“我们没打他啊。”
那个梁军都头说道:“是被之前的上官打的,跟他们无关。”
之前的上官打的?陈诚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来献连环计的吧?”
“连环计是什么?”梁军都头道:“我看到你们派出了战船在河面上窥视,就知道肯定是想要发动袭击,我知道右龙虎军指挥使李思安的大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