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兵器时代,两军水战,弓弩为先。因为弓弩几乎就是唯一的远程攻击手段,投石车也可以进行远程打击,但投石车太笨重,射速慢不说,还只能装备在重型战舰上。马颊河平时就是条小水沟,可开不进来重型战舰,就算是涨水了也不行。
陈诚隔著百八十步的距离,十箭射死射伤了五个敌人,梁军士卒大惊失色,有人大叫起来:“是神箭將军!”
几天前的战斗中,陈诚手挽强弓,在两军阵前射杀了数十名梁军弓弩手,骇得许多梁军士卒面无人色。后来又亲身上阵砍杀了更多的梁军,於是梁军这边就有叫他“神箭將军”,也有叫他“神剑將军”的,反正都是一个叫法。
“別追了!”
“再追我们都没命了!”
水上交战,除了要当心敌人之外,还要小心別掉进了水里。一般来说,水手和船上的士兵都不会穿戴铁甲,最多弄一套皮甲在身上。不然的话,掉进了水里,那可就太糟糕了。
也有人不服气,“他能射箭,我们也有强弩!怕他何来?”
“唉,咱们的弩射不过人家啊!”
那人兀自不信,呼喝著让水手加快速度,却不妨一箭飞来,正中面门。他仰头就倒,连惨叫都不曾发出。剩下的梁军不敢再追,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两条走軻敲锣打鼓地北返。
陈诚问夏鲁奇,“刚才听到他们喊神剑將军,是怎么回事?”
夏鲁奇没有参与当天的战斗,但是听了不少,便將其中原由给说了。陈诚听完大笑,“这名號倒也不错,配得上咱。”
回到德州后,晋军牙將、太原少尹李承勛求见。本以为他是来问侦查的情况,但不完全是,待李承勛进来后,就听得他说道:“一千精锐骑兵已经赶了过来,敢情大帅检阅!”
刚下了大雨,道路稀烂,晋军的一千骑兵还能赶过来,这些傢伙,委实是有些本事。且不说战斗力如何,在吃苦耐劳这一块,现在的晋国兵马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就连东边草原上的契丹人都比不上他们。
陈诚答应了李承勛的请求,前去检阅跋涉了一百多里的晋军骑兵。
不出所料,一千多晋军骑兵全都变成了泥猴,身上满是泥浆,就连他们的马匹也都变得黑乎乎的了。虽然样子看起来狼狈,可是晋军的士气依旧高昂。
陈诚勉励了几句,下令给他们送来了大批的酒肉,並许诺,只要立下战功,晋军和义昌军一样都能得到赏赐。
晋军骑兵中有许多胡人,甚至还有契丹人,有些听不懂陈诚在说什么。等到同袍转述了一遍,沙陀人也好,契丹人也罢,都是热烈地欢呼起来。晋军士兵也是人,他们参军打仗也大多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就是为了酒肉,为了富贵,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
现在有酒有肉,很多人便快活地又唱又跳起来。
很多人以为,底层人会整天愁眉苦脸。愁苦是有的,但苦中作乐也不少,只要有一点点的好,他们就会快活起来。
有个梳著小辫子的晋军士卒撕下还没烤熟的羊腿,递到了陈诚的面前,口中嘟囔著听不明白的话语。
李承勛翻译道:“他叫说请大帅吃肉。”
羊腿上还在滴淌血水,这別说是五成熟了,连三成都没有。陈诚以前吃牛排都要吃全熟的,他又不是没进化完全的欧洲人,吃什么生牛排啊。不过这时候,陈诚却是哈哈一笑,接过羊腿就大口撕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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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举动贏得了晋军士卒的喝彩,不少人向陈诚敬酒,他是来者不拒,酒来碗干,痛快得很。吃肉喝酒之后,陈诚还拍拍这个的肩膀,锤锤那个胸膛,当然,是收著力气了的,不然要把人给锤死了。
见到陈诚这种做派,李承勛有些发愣,不竟然地想到了前任晋王,也就是李克用。李克用是性情中人,平时也喜欢这么跟士卒玩闹。
不过李克用喝了酒之后容易发脾气,鞭笞士卒的时候不少。即便是没有喝酒,李克用对部下也经常打骂。
李克用的堂弟李克修生性节俭,不好奢华、浪费,在迎接李克用的时候场面安排的比较简陋。李克用因此非常生气,对李克修处以笞刑並严词辱骂。李克修被打了之后,气得大病一场,並顽固地不肯吃药,然后就这么病死了。
从那之后,李克用稍微能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在李存孝叛乱而被诛杀后,李克用痛哭流涕,几天不吃饭。再然后,李克用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可也不再有年轻时候的慷慨豪迈。
而现在的陈诚,在李承勛的眼中,就跟早年时的李克用很像。
同样是能跟士卒打成一片,同样是年纪轻轻就手握重兵,成了一方诸侯,而且这位义昌镇的节帅更能打......李承勛心中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不过他隨即就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
“李少尹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外臣想多带一些人参与今晚的战斗。”
“哈哈,李少尹勇气可嘉,但是你看他们,喝得这么痛快,晚上还能起来吗?”
“我们太原的勇士,便是喝醉了也一样能上阵杀敌。”李承勛道:“他们要是起不来,我就用鞭子一个个地把他们抽起来!”
陈诚见李承勛说的认真,便道:“夜袭用不了这么多人,挑一百个勇士出来就行。”
夜袭一般不会发生在上半夜,而是要等到深更半夜。还有专门在黎明前发动攻击的,不过那是大规模进攻,跟夜袭不同。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午夜时分,两百名义昌镇牙兵和一百名晋军乘坐小船,顺流而下,来到了右龙虎军中军营寨附近。所有人都在嘴里叼著木棍,木棍的两段有带子,繫於颈上,防止喧譁。
这就是所谓的“人衔枚”,很早以前的战爭中就有这种做法了。
三百军士在抵达目的地附近后,一个接一个地下了船,踩著冰冷的河水向前摸去。
11月份的河北,晚上气温已经降到了两三度,下了水之后,要不要多长时间就会冻得嘴唇发青。但陆地上有梁军把守,可能哪里还有伏路军,想要悄无声息地摸到敌人的中军大帐,就只能沿著岸边踩水过去。
河面上飘起了一层薄雾,能见度很低。军士们没有携带弓箭,也没有带上步槊长枪,很多人连皮甲都没穿,就携带了刀剑骨朵等武器。
如果是在大白天,这么干会非常危险。但是晚上能见度低,用刀剑会更灵活,效果会更好也说不定。其实晚上也很危险,但是梁军势大,不出奇兵,难以取胜。
局势对义昌镇来说依旧很危险。要是等到天气放晴,梁军会再度对平原城发起猛攻。平原城的守军虽然在下雨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但是他们的伤亡很大,只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河道边缘的水不深,但也漫过了腰部,军士们都被冻的脸色发白。周围飘荡著白色的雾气,耳边是水流的声响,能够看到的只有前面几个同袍的身影,便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身处这样的环境也会觉得紧张。
他们寧愿跟敌人面对面地廝杀,也不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中久待。
终於,目的地到了。陈诚率先上岸,接著是义昌镇的牙兵。李承勛也被冻得面色发青,上岸后浑身颤抖不已,接过葫芦往嘴里灌了几口烈酒之后,才算是暖和了一些。
陈诚拿回葫芦,仰头將剩下的酒水全都倒进了喉咙里面,长长地呼气,然后低声道:“我先上,你们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