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侍剑童子所言。
白临甫一入得洞府之內,便觉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面而来。
洞府本身倒是极大,远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多——白临估计其中是使用了类似壶天法或者须弥纳芥子的手段。
石壁上未有刻绘道纹,不曾雕琢细工。
洞府中央的案几与蒲团,皆是石质。
石蒲团凹陷处仍隱约可见,唯有几缕微光透过石缝,照在蒲团上。
单单此景,白临便似是可以见得这洞府的主人昔年曾在此静坐千年万年,日復一日。
“苦行真修之辈。”
任是谁人见得此景,只怕都能对这洞府主人做出了评判。
但很显然,此刻的白临却没有多想。
因为此刻最让他惊讶的却还是...
“那些是...”
他的目光扫视洞府,看向此刻在洞府之內,最吸引人的地方——那是这整个洞府之中各处所存在著的宝盒匣子。
它们几乎堆满了整个洞府目力所及的所有空处。
而在洞府石墙之上,更是还被开凿出空洞,似作为存放各种武器的架子。
而即便是这洞府已空置漫长的岁月。
白临却依旧可以察觉到,自那些宝盒匣子,各类兵刃架子上所传来的隱隱威压。
其中绝大部分威压,让他甚至自心中生出一种的惊惧之感。
“...这些宝盒匣子还有架子上,过往只怕都放著了不得的法宝。”
白临心中骇然。
这里的盒子匣子,兵刃架子有多少?
他数也数不清。
“这么多法宝,此前竟都归於那位师兄一人?”
白临有些嘀咕,心中也有了猜测。
但他尚且来不及细想,只打眼一扫,便注意到此刻在洞府门口距离他不远处的石墙边,正靠著一根青色竹帚。
“这侍剑师弟...”
於是白临一时无语——那位侍剑童子分明已进来將这竹帚放在这,却偏生要叫他来扫。
於是他也只无奈摇头,便取过竹帚。
“咦?”
他惊讶地咦了一声,却只觉得这竹帚入手清澈冰凉,倒是颇有些舒服。
“不愧是仙家道场,便是连扫帚都这么不一般啊。”
开始细细在洞府之內清扫起来。
多年未有人跡的洞府之中,尘埃自是漫天飞舞。
然后,白临便是赫然见得...
“嗡!”
在他的帚尖划过地面的时候,那扬起的尘埃便在洞府的微光中翻涌。
隨后,一道道虚幻的影子竟隱隱在那尘埃之中浮现。
“大师兄大师兄!你替我炼了什么宝贝?”
然后,白临就听到了一个开朗的女声。
声音的源头来自一处尘埃——在那里有著一个小箱子。
而那尘埃闪烁,便似乎显现出了这箱子所见证的故事。
白临看到了两个身影——一个身穿碧衣的女仙,以及一个身穿金袍的道人。
二者的容貌在尘埃之中都看不真切,对彼此的称呼也听不清。
白临只能听得他们的言语,见得他们的细微动作。
“师妹,你好耍玩吃喝,师兄便替你炼了个山海盏——此盏於攻伐防守之上有不菲功行,且在你吃喝之时,只需將美食佳酿放於其中,可令口味更佳。”
白临听得了那身穿金袍男子的话——温和至极,带著长兄一般的暖意。
但白临此刻神色却有些莫名。
“...喜欢耍玩吃喝——这位师妹不会就是《种玉宝录》主人的那位妹妹吧?”
他心中嘀咕著。
但这仅仅是开始。
白临的竹帚继续扫过。
“大师兄,这是给我的?”
然后,他就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这次说话的乃是一个身穿大红袍服的男子,其姿容亦是看不清,只可见得其周身似有不详的黑气环绕。
“师弟,这是『万瘟千毒帐』——你修的道途有伤天和,只將此帐开闔,便可稳固修行。”
而与他对话的,则还是那金袍道人。
他將一顶绿色宝帐递给那红袍男子,笑意盎然。
竹帚再过。
於是一个个虚影不断浮现,一段段言语不断传来。
白临见得了那无数或许曾经属於他同门的身影。
有鹤唳云霄,剑光裂空的剑客。
有长须黑面,身穿皂服的汉子。
有广袖高冠,负手而立的仙人。
有身穿云袍,身环仙风的仙娥。
许多身影不断变化,让白临目不暇接。
但唯独有一点是相同的。
那便是那金袍道人——他似是为自己的每一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师侄徒孙,都准备了灵宝。
他总是嘴角含笑,言语温和到甚至显得有些软弱。
但白临却可以感觉到,他对於自己师门兄弟姐妹们那真切的关心。
而白临也知晓了,这洞府之內诸多宝物宝匣,兵刃架子的来歷。
“大师兄...”
白临低声呢喃著,对这位大师兄有些佩服。
但同时他却又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在进入这洞府之前所听得侍剑童子所言。
“他已离教去门?”
他一时间竟有些不可置信,那样一位大师兄,缘何会离开教门?
但他已来不及多想。
因为此刻...
“好!好!好!”
他听到了声音。
而自他面前,那尘埃之中。
那金袍道人的身影显现,声音再起。
而其目光,却分明已看向了他。
虽不见其容,不知其貌。
但白临却分明可以感觉到,对方这是在和他说话——跨越千百年的岁月,以一道尘埃所化的残影。
而此刻,那金袍道人的话语之中,却分明似有真切的欣喜。
“你既可见我所留的这道残念,便说明掌教老师又收了弟子...善也!大善也!”
但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却又变得低了。
“只是你入门之时,我当已脱去教身,倒不方便论及师门辈分,倒不若称你一声道友。”
他说得此处,话语之中却也分明可见不舍与悵然。
便似人离故土,兽走远山,难掩其悲。
“我自昔年隨掌教老师修行,入门至今合共无数会元——然吾神通勉强,法力平平,心智难倚,武艺鬆散,唯炼宝一道自为擅长,自忖三界难寻。”
“所以但凡入教的门人,我皆赠其一宝,以谢师恩...对道友你,自然也是如此。”
“但如今我將离教门,自知愧对恩师,永不得恕。”
“我不知道友你所需何宝,故而便只能自作主张了。”
而此刻,他对自己的这番评价若是叫三界其他知晓他身份的大神通者听到,那么必然只会觉得荒唐。
截教大弟子『多宝道人』,早在封神之时便是大罗圆满,天地顶尖级数的大神通者——竟是自称神通勉强?法力平平?
这几个词和他能挨上边么?
但很显然,此刻白临却並不知晓这些事情。
此刻,他只是见得那金袍道人只將手轻轻一招。
下一刻...
“轰隆!”
白临便赫然觉察到,整个洞府都在这一刻颤动了起来。
隨后...
辉光流转,便见得满府尘埃於此刻似乎一清。
一座巨大的事物,自白临面前的地面之下骤然升起。
那是一座巨大的炉子。
那炉子通体呈现金色,其形体似虚非虚,似实非实。
炉盖之上並无他物,炉下无火无灶。
仅有在那炉內,仿佛有著万千法宝的虚影,流转隱现。
而在见得这宝炉的同时。
白临便也是见得,那金袍道人的身影化作一道金光,只在此刻飞入他识海祖窍之內。
下一刻,自他脑海中便就浮现出了这座宝炉的名字。
“万宝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