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时辰后。
玉闕台下,人头攒动。
“已七个时辰了...怎半点反应都没有?”
能在玉闕台进行交易的人,最弱自然也接近仙道领域——於他们而言,七个时辰只是再短不过的时间。
但有赤阳真人的前车之鑑,七个时辰的时间自然就显得极为悠长了。
以前者的炼宝造诣,在尝试炼度那首山之铜时,也不过瞬息之间就被反噬所伤。
而如今足足过了七个时辰,那玉闕台內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那浓郁雾气依旧弥散台上,並无声息。
以至於此刻,也免不得有人生出其他想法——经过这么长时间,有些擅长炼宝的人却也总觉自己或许有机会试试炼化那首山之铜。
更有甚者,已去问询过那售宝仙子。
但售宝仙子的回答却很直接。
“白道友尚在炼宝之中,依姚仙官所定玉闕台法度,交易之时不许人扰。”
她如此言语之后,那些人自也只能偃旗息鼓。
“照我看,那人分明便是无从炼化这首山之铜,如今只是做此姿態自为遮掩,保全顏面罢了。”
“否则那首山之铜反噬,怎可能毫无任何声息?”
如此的说法在人群之中传响。
而此刻,便是站在白临这边的柳老却也有些无从辩驳,只能在一旁生闷气。
但唯独玉闕台上的另一人,也是此刻本应最著急的人態度最为奇异。
“怪哉,怪哉。”
此刻,摩昂太子端坐玉闕台上。
其龙角崢嶸,双眸紧闭,似在入神空定。
但此刻,他却可以感觉得到...他元灵识海之內,那金仙所证得的先天一炁。
於此刻,却竟是正自跃动著。
这才是摩昂太子此刻惊愕之处。
恰如此前所言,先天一炁乃是金仙之证,亦是天地之证。
故而但凡修成金仙,便冥冥之间可与天地交感——虽不似太乙大罗可掐算诸事。
但冥冥之间,却也自有心血来潮可觉天意。
尤其是对於自身安危,或是与自身关係紧密的事物,亦有趋吉避凶的能耐。
此便也是所谓『服道气者寿,服金气者明』。
而此刻,摩昂太子便可隱隱觉察到——虽然这玉闕台上,雾气之內似乎毫无异状。
但某些变化却在发生著,且...即將爆发!
而事实也確实如此...
“轰!”
只在下一刻——摩昂太子也好,玉闕台下眾人也好,都分明见得在那雾气中央,竟有一道天光冲天而起,直射穹苍!
一时间,天地几乎色变。
整个玄玉仙坊所在范围之內,皆是天昏地暗。
台上雾海之中,所有人皆可见得金黑之气不断翻涌。
庞大灵气与威压,匯聚於玉闕台上,竟如汪洋!
隨后...
汪洋之上,捲起怒涛!
“轰隆!”
於是整个玉闕台,开始寸寸龟裂。
下方一些反应不及的围观者,此刻更是被那灵气之潮瞬间掀飞出去!
摩昂太子的神色,於此刻亦是骤然一变。
他猛然起身,只將手一招,便见得一柄三棱鐧就出现在他手中。
他周身金光乍现,金仙法力激盪,只將手中宝鐧一挥。
下一刻,便见得那朝著他袭来的灵气怒涛被他一鐧制住。
但此刻,摩昂太子神色之间却第一次显出了分明惊骇。
“炼宝所引发的灵气潮涌,竟至於此?”
他明白。
此刻这浩瀚灵气,必是那块首山之铜內的无穷造化与灵蕴皆被完全催发之后,所引发的灵气之潮。
他们身在此地,尚且还只是这灵气之潮的余波——真正最可怕的部分,本应是那玉闕台中央的首山之铜本身。
但此刻...
摩昂太子却可觉察到,那浓郁雾气之內...依旧没有半点声息。
“此等层次的灵气潮涌——那位白道友的炼宝手段...竟还能压得住?”
於是纵使是摩昂太子,此刻心中也几乎骇然。
“父王说得不错,果真是田野藏麒麟——倒是我小覷天下英雄了。”
而也正是在摩昂太子心中如此惊嘆之间。
“叱!”
所有人便听得那浓郁雾气之內,龟裂道台之上,却分明传来一声轻叱!
而隨著这一声轻叱。
“錚——“
清越的金戈之音,响彻仙坊!
只见那黑金交织的汪洋之中,那漆黑的地煞浊气於顷刻之间开始纷纷抽离。
而每抽出一缕,那天地之间的金色辉光就越发强盛。
冥冥之间,那首山之铜独有的『法生山川,天演人道』异象再次显现而出。
只不过与此前不同的是。
那山川纹路里,竟分明可见清泉流淌。
那草木虚影间,亦依稀可见鸟雀翩躚。
那人道万民之影,亦不再晦涩。
於是下一刻...
“嗡!”
一切异象,尽皆散尽。
浩荡灵气,终归静謐。
而那玉闕台上的水雾,此刻亦如长鯨吸水般倒卷而回。
却分明显出,那玉台中央的景象。
只见此刻,龟裂的玉台上。
白衣秀士身上长袍迎风猎猎。
而在他的身前,那块首山之铜静静空悬著。
而见得此景,整个玉闕台下原本正乱作一团的人群亦是齐齐一静。
“这...嘶!”
从方才开始就担心地攥紧了自己鬍鬚的柳老,此刻则更是將自己的鬍鬚几乎扯了下来:“这小子,竟真...”
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而与此同时,那地上的赤阳真人更是踉蹌起身。
他的目光灼灼,死死地盯著白临身前的首山之铜:“不可思议...这是如何炼的...简直夺天地之造化...”
没错。
只见此刻,白临身前的那块首山之铜上,金辉照彻天地,却再无半点晦暗。
其中地煞浊气,却分明已尽数祛除!
“此人...这位白道友...不!这位白仙君,他是何人?哪方道场修行?”
於是此刻,赤阳道人的声音几乎带著颤抖:“我要拜其为师,隨其修炼宝之法!”
但很显然,此刻不少人都和他有著近似的想法——他们的目光此刻都看向白临,都暗自打探著白临的身份与来由。
但同时,其中大部分人的念头却又和赤阳真人不同。
“首山之铜...”
他们目光火热地盯著那块神珍,贪念却未曾掩盖。
没错。
儘管这玄玉仙坊有天庭背书,所来仙坊之人几乎都是人间真修,或是不曾吞人的妖仙,又或者是山神土地。
但只要修行之人,皆有慾念。
而首山之铜这种层次的神珍,已足以引发其慾念。
但很显然,此刻白临也自然明白这一点。
所以在看到那些灼热的眼神之后,他心中便也是凛然。
“这位仙子,这宝贝...”
他连忙转头看向那售宝仙子。
而此刻,那位仙子却也似是明白他所想,只含笑点头:“白道友成功將此宝之內地煞浊气祛除——这块首山之铜,当归道友所有。”
她如此言语之间,便也是抬手散去了那玉闕台上的禁制。
於是白临却也不犹豫,当即就传音柳老,打算在事情没有传开之前立刻离开。
但也正是此时...
“且慢!”
一个声音,却已经叫住了他。
白临心中一凛,转过头去,却发现那叫住他的也不是別人,竟分明正是那位摩昂太子!
於是,白临心中更是一沉。
如今他自忖修为神通在妖將之中少有敌手,在场绝大部分人若要夺他的首山之铜,白临都自忖不惧。
但面前这位摩昂太子,显然是例外——其早在数百年前便是金仙之尊,如今修为更不可度。
他若要抢宝,白临自忖难以胜他!
更莫说对方还背靠西海龙宫,背景极大。
不过正当他心中思度之间。
却见那摩昂太子此刻却是收起了手中三棱鐧,龙行虎步间已至白临身前。
他对著白临拱手,只感嘆道:“道友炼宝手段,当真通玄。”
“敖摩昂自幼得名师教导,本自忖炼宝一道也算擅长——但今见道友,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说话之间,却也丝毫不吝讚嘆。
没错。
在见得方才白临炼宝之时的异象之后,敖摩昂却心中已经有数。
他的炼宝水平虽自幼得龙族之中诸多名师教导,更有金仙法力,却也自忖绝对压不住这首山之铜的威能。
但白临却可將此宝炼就,且丝毫看不出费力之感。
敖摩昂不知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但他却也无意去深究。
所以此刻...
“嗡!”
只见敖摩昂將手伸出,自他手中便也显出一片鎏金龙鳞来。
那鳞片不过半掌大小,其上刻绘龙纹,正书『西海储君摩昂小帅』字样。
“此乃我信物。”
摩昂太子將龙鳞递来,诚恳说道:“道友他日若得閒暇,可来西海做客——只將法力注入此鳞,我便知之,彼时必出海来迎!”
“料想我父王见得道友这般炼宝大才,必也喜之。”
他言语之间,倒是丝毫不掩盖他的意思。
这位西海大太子,却分明是在对白临示好。
当然,这却不奇怪——若只是一个寻常的天仙妖將,自不足以让西海龙宫如何重视。
但白临所展现出的炼宝手段,虽无人知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事实胜於雄辩。
其炼宝手段,绝非常人。
摩昂太子乃是西海储君,自要为龙宫招揽交好这三界人才。
而听得此话,白临也是一愣。
但隨后,他倒是也没有什么犹豫,只伸手便接下了这龙鳞。
其中缘由却也简单。
其一,他本就对於这位西海大太子观感不错——其人行事正派爽利,洒脱有礼,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其二,则是他也能明白,接下这片龙鳞对他而言,如今只有好处。
“...”
而果不其然。
此刻隨著白临接过龙鳞,那下方人群之中有不少原本显出异动的修士,身形便是齐齐一顿。
很显然,西海龙宫的名声,在寻常仙真之间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於是...
“摩昂太子盛情,白某记下了。”
白临此刻也是郑重还礼。
“何须如此!?”
而摩昂太子则是大笑几声:“我如今还有要事,倒不好与道友多做言语——我先去也!”
说话之间,他倒也是真不拖沓。
只將身形一摇,便化作一条白金相间的五爪真龙,纵飞离开。
那恢弘龙气,浩荡水泽,亦是令得整个玄玉仙坊之中云气摇曳!
而见得此景,白临更是眼前一亮。
下一刻,他身形之上便也闪过一道紫色雷光。
隨后只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柳老身旁,一把抓住后者。
“嗡!”
下一刻,便见得二者身形同化为云雾,融入那混乱的云气之中。
只瞬息之间,便已自仙坊之中不见了踪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