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鼉龙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
他只觉身上各处还在隱隱作痛,周身动弹不得,似已被捆缚起来。
而当他面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见得自己似乎正身处山峰之上。
在他面前正有一名白衣秀士,对面则是三位身穿甲冑的妖族统领。
“赤练,你去叫柳老来赴宴。”
“青波,你且去让后厨今日负责筵席的小妖注意些,今日的菜品得隆重些。”
“玄澈,你也莫恼了——去灵酒房取祭坛我新酿的灵酒,顺便取一些送回给沧涪江去。”
他如此说著,而身前的三名统领也是齐齐领命。
及至此刻,小鼉龙迷濛的眼神才完全睁开。
然后,他便看到了白临身周环绕著的那五柄飞剑。
这几乎让他本能地身体发抖,颤得厉害。
“!!!”
於是,小鼉龙终於回过神来。
他回忆起了方才发生了什么,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再结合此刻白临所言——他似是在准备筵席?
“別吃我!別吃我!”
他便猛然惨叫了起来:“我父王是涇河龙君,我舅父是西海龙王,你们若是吃了我,他们必然...”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威胁的话,但却又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这么说话的时候,当即就立刻改口。
“你...你...白虺大王,不不,白虺道兄,你要什么尽可说之,我父王与舅父必都应你。”
他如此作態之间,哪里还有此前那凶恶气象,却分明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年轻妖物。
“闭嘴——我家大王真修功行,从不吞血食修行,谁又要吃你了?”
而此刻,玄澈也是先一步喝道。
在知晓玄龟一族被这妖物袭击,差点被占了水府之后,他自是对小鼉龙没什么好脸色的。
但小鼉龙却显然听不进去,只是继续猛烈挣扎。
但此时,白临却轻轻一挥手。
“鏘!”
让小鼉龙只感觉浑身一颤的熟悉剑鸣响起,便见得那五柄飞剑已落到了挣扎的小鼉龙面前。
於是他自是瞬间一动也不敢动了起来。
及至此时,他才听到白临开口。
“小鼉龙——按说照妖族规矩,你入沧涪江要占我麾下妖族水府,我便是直接將你剥皮抽筋也算寻常之事。”
“但你表兄却算与我有些交情,我便也看在他的面子上留你一命,只小惩大诫一番,你可服气?”
白临眸光看向面前这头龙子,神色之间却也有些微妙。
没错。
其实早在小鼉龙报上姓名之前,他便已经隱隱猜测到对方身份了。
也正是因此,所以白临才没有第一时间驱使神霄竹篁剑的全部威能。
他也確实没打算杀小鼉龙。
其中缘由之一,正是因为他此刻所言。
小鼉龙乃是涇河龙王的第九子,而涇河龙王则是西海龙王的妹丈。
换而言之,这小鼉龙的表兄就是此前白临在玄玉仙坊见过的那位摩昂太子。
白临甚至基本可以確定,那位摩昂太子不在西海待著,而是突然出现在玄玉仙坊,多半就是为了这小鼉龙而来。
而摩昂太子此前在玄玉仙坊帮了白临,白临自是承情的。
而且白临也让玄澈去问询过其祖父了——这小鼉龙虽然强占了沧涪江,但却没有伤害玄龟一族,只是想让他们投入自己麾下。
如此一来,白临自然也就给摩昂太子一个面子,只作小惩大诫。
当然,摩昂太子的面子只是其一。
更关键的问题,是小鼉龙本身的身份。
“这小鼉龙年幼,神通法力武艺皆是稀鬆平常。”
“但就是这么个妖怪,在来日西游之中却能如我那位熊道友一般担任了八十一难之一『黑水河』一难的妖魔。”
“还有其父涇河龙王,更是西游释厄的关键开端——正是有这老龙私改雨露为天庭所斩,这才有了后续西游之事。”
这小鼉龙父子二人都与西游之事关係匪浅,很可能牵扯到龙族与佛门的关係。
白临自然不愿意掺和其中。
而此刻,小鼉龙却自然不知晓白临心中所想。
此刻的他听得白临言语之后,只是连连说道:“原是表兄的好友——无关乎白哥哥如此神通广大!鼉洁服气了!服气了!”
“早知是自家人,鼉洁怎敢如此?”
出乎白临预料的是,这小鼉龙话语之间却分明是真带起了敬佩之色,甚至话语之中都颇有些亲近之意。
於是,饶是白临也有些惊讶——这小鼉龙怎么跟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
但不过片刻之后,白临也就反应过来。
事实上,原本西游之中的小鼉龙其实性子就並非那类极恶的妖怪。
其虽然恶形恶质,但说来做过的唯一坏事便是强占了黑水河河伯的水府。
其抓了唐僧之后,第一反应也是要为自己的舅父西海龙王暖寿,说来倒是个『好外甥』。
而根据细节来看,其人多半是因为他父亲涇河龙王死后,只能与母亲投奔舅父。
而后母亲也孀居而死,他无依无靠,这才成了问题儿童。
且即便如此,他对自己的舅父一家依旧极为尊敬。
而现在西游还未开始,他父亲涇河龙王亦还未死,他性格自也就没那么偏激。
於是,白临倒也懒得和他多言:“我已传信於你表哥,料想他隨后便到,彼时...”
话语至此,白临却也似有所觉。
当即便抬起头来,只笑道:“还真是说不得——刚一提及,这便到了。”
他话语落下的同时...
“嗷!”
便只听得天外,传来一阵龙吟。
隨后,自云雾之间便见得一条白金相间的五爪真龙翱翔而出。
其身形纵跃,落在截天峰上便化作人形,却正是摩昂太子。
其面上略有焦急,但神色之间却依旧威仪。
此刻落在峰上之后,他目光自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狼狈不堪的小鼉龙。
隨后,这位西海大太子便明显鬆了一口气。
“表兄!”
而小鼉龙见到敖摩昂,便也叫了起来:“我...”
但他话语还没说完。
“你这孽障!”
敖摩昂便一脚踹在了他的头上,將他直接便踹飞出去。
此等『兄友弟恭』之景,也是看得白临一愣一愣的。
而在一脚踹飞自家表弟之后,敖摩昂便也不再看对方。
他只深吸一口气,便转向白临,郑重其事地作了一个揖,沉声道:“白道友,此间这孽障犯下如此大错,侵扰道友麾下水府,更妄言伤及无辜,皆我管教无方之过也!”
他这话说得却是字字鏗鏘,將姿態放得极低。
这便又让白临不由得心中暗赞——旁的不说,这位西海太子行事著实磊落。
而听得他言语之后,白临却也摆了摆手。
“太子何须如此——令弟已为我宝剑所伤,本是我该与你道歉才是?”
摩昂太子態度如此,他却也自然不会拿大。
轿子眾人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哪里来的话,这孽障行事作恶,道友正该教训——若换做我来...”
而摩昂太子则是再道,目光凌厉地看了一眼小鼉龙。
而小鼉龙此刻也是噤若寒蝉。
而白临见得此景,也是笑道:“早知太子要来,我便也备了筵席——太子若不嫌弃,不若隨我入府一敘?”
“敢不从命?”
摩昂太子闻言之后,也自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便点头应允。
隨后,他也是一把提溜起小鼉龙教训著对方,一边便是跟隨著白临入得仙蛇府。
而行走之间。
“道友这地方...当真不凡!”
纵使是见多识广,更有金仙法力的摩昂太子。
此刻却也是忍不住发出感嘆。
方才他来得及,又一心想著小鼉龙的事情,倒是未曾注意其他。
而如今见得小鼉龙无事,心中安稳之后,敖摩昂却也自然觉察到玉池山的不凡。
“寻常一处道场而已,比不得西海龙宫。”
而白临则自是很客气。
但闻言之后,敖摩昂却只笑了笑。
以他目光自然可以看得出,这玉池山灵脉已入四等——这在人间已极为少见。
但正如白临所言,比之位居西海海眼,太初而生的西海龙宫这种洞天福地。
却自然是远远不如的。
但是...
“阵法?”
他金仙神识扫过,却分明可以察觉到那山间所存在著的金玉水泽灵气,流转变化。
以他见识,却可以看得出。
那分明是阵法的痕跡,而且还不是寻常的阵法。
“天地为盘,地脉为基,这是父皇曾与我说过的『天地之阵』——好厉害的阵道造诣!”
一念及此,纵使敖摩昂却也忍不住心中惊骇。
而让他惊骇之处还不止於此。
此刻行走之间,敖摩昂便也从小鼉龙的口中知晓了前因后果。
所以,他的目光自然也就看向了白临身旁的那几口飞剑。
“道友,那几口飞剑莫非就是...”
而看到那飞剑模样之后,敖摩昂便自然心中瞭然。
“道友法眼无差——此宝正是以那块首山之铜所炼。”
白临微笑点头。
於是,敖摩昂亦是瞭然点头。
但他心中,却更已泛起了轩然大波。
“这位白道友炼宝手段果真玄奇——这才多少年,他竟是就將那首山之铜炼做灵宝,更是自通灵性的通灵之宝?”
“此宝单一宝便可败表弟,足见其厉害。”
他很清楚,他这位表弟虽然神通稀鬆。
但却毕竟是涇河龙王之子,血脉不凡,在天仙之中绝对不会算是弱者——至少比之绝大部分山野妖將,是要强得多的。
“还有紫霄神雷——白道友竟似雷部正神一般,执掌这天地五雷之一?”
一念及此,敖摩昂只觉得不可思议。
阵道,神通,炼宝,法力...单单只是白临如今所显露出的只鳞片爪,他便已然分明窥见其不凡。
至少敖摩昂捫心自问——他昔年在天仙时,只怕是比不过白临的。
“此等人物,怎可能是个山野妖怪?”
敖摩昂心中思虑。
但很显然,以他磊落性情,此刻虽心中疑竇却也未曾深究此事。
他只是在心中,暗自做了一个决断。
而很快,白临便也是带著敖摩昂入了仙蛇府主殿。
正如他所言,此刻水府之內已摆上了丰盛筵席。
仙蔬灵果,山中珍饈,灵果灵材,尽皆不缺。
而土地公柳老此刻则也已经在殿內等候,与敖摩昂和白临打过招呼之后,眾人便也是各自落座。
当然了。
白临这筵席虽已称得上丰盛,但对於敖摩昂而言却算不得如何珍贵——至多只有那白临亲自酿的灵酿令得敖摩昂还算惊奇。
但饶是如此,敖摩昂在席间却也非常配合,时常举杯连连。
一时间,却好一派宾主皆欢之景。
但白临却没想到...
“白道友。”
待得酒过三巡之时,敖摩昂却从怀中取出一物。
白临打眼看去,却见得那却是一个瓶子。
那瓶子白临倒也熟悉,正是此前他在玄玉仙坊见得敖摩昂购买的那瓶可以增进金元肺气修行的仙丹『金母道元丹』。
“我观道友肺气不盛,灵魄不满,应当是还未孕养金元肺气。”
“其中本有三枚丹丸,我为我亲弟与表弟各取了一枚——这剩下的一枚,却还望道友...不吝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