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的钟声,敲得人心惶惶。
官员们像是被抽了筋骨的泥鰍,软绵绵地从奉天殿里“流”了出来。
没有人敢大声说话,甚至没人敢抬头看一眼彼此的脸。
那句“先斩后奏”,就像四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胡惟庸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
他脸上的奏本印子已经消了,但那股火辣辣的羞辱感,却像是烙铁一样,深深印在了骨子里。
他能感觉到身后无数道复杂的视线,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恐惧和疏远。
曾经被他视为左膀右臂的门生故吏,此刻都像躲瘟神一样,远远地避开了他。
眾星捧月,变成了孤家寡人。
只是一场朝会的功夫。
【嘖嘖,大型社死现场。】
朱宸被老太监抱著,路过这群失魂落魄的官员,心里乐开了。
【前一秒还组团开boss呢,下一秒就被boss一个aoe技能全给秒了,连t都倒了。】
【胡丞相这波操作,属於是高端局打出了青铜操作,脸都不要了,直接往枪口上撞。】
朱元璋抱著孙子走在前面,听著这番精准吐槽,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他现在心情很好。
念头,无比通达。
……
胡府。
“砰!”
一只上好的宣德炉,被胡惟庸狠狠摜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书房里,一片狼藉。
心腹管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暴昭……”
胡惟庸咬著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朱元璋,你好狠的心!”
他不是怕暴昭,暴昭不过是区区一个刑部侍郎,一条皇帝的狗。
他怕的是皇帝的態度。
那种完全不讲情面,不留余地,一桿子捅到底的决绝。
这已经不是要钱了。
这是要掀桌子。
“相爷,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啊?”管家颤声问道。
“怎么办?”
胡惟庸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但很快,那绝望就被一种更加疯狂的怨毒所取代。
“他不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
他压低了声音,对著管家耳语。
“去,备一份厚礼,送到中山王府上。”
“告诉徐达,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管家浑身一震。
中山王徐达?大明第一功臣,手握兵权的武將之首?
相爷这是要……
他不敢再想下去,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胡惟庸一人。
他看著窗外阴沉的天色,喃喃自语。
“朱重八,你以为这天下,就真是你一个人的吗。”
“你忘了,这江山,是我们一起打下来的!”
……
坤寧宫。
朱標的脸色依旧苍白。
“父皇,您今日在朝堂之上,实在是……太冒险了。”
他心有余悸地说道:“当眾驳斥胡相,又將暴昭这等酷吏放出去,儿臣担心,会激起更大的反弹。”
“反弹?”朱元璋冷笑一声,正在用一根小木勺,小心翼翼地给朱宸餵著蒸得稀烂的蛋羹。
“他们弹给咱看看?”
“咱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大明,谁说了算。”
【老爹还是太天真。】
朱宸一边享受著皇帝爷爷的投喂,一边在心里嘆气。
【这不是冒险,这是精准打击。】
【老朱这一套组合拳,打得胡惟庸已经找不到北了。】
【先是当眾打脸,剥掉他的道德外衣,让他失去舆论高地。】
【再是派出暴昭这条疯狗,直接进行物理威慑,让那些想跟风的小弟们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现在胡惟庸已经被逼到墙角了,下一步,他除了搞点阴谋诡计,还能干啥?】
【不过话说回来,暴昭虽然猛,但双拳难敌四手啊。】
【松江府那地方,士绅抱团,官官相护,盘根错节,暴昭一个人过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很容易被下面的人架空,或者乾脆阳奉阴违。】
【最后报上来的数据,还是假的。】
朱元璋餵蛋羹的手,微微一顿。
大孙说的对。
暴昭是把快刀,可要是砍不著人,也是白搭。
松江府那帮人精,有的是办法糊弄钦差。
他看向朱標:“標儿,你觉得,如何才能保证暴昭,能查到真实的数据?”
朱標皱眉思索了半天,迟疑道:“增派人手,多派些御史、锦衣卫,互相监督?”
【拉倒吧,监督的多了,就变成了分赃大会了。】
朱宸翻了个白眼。
【指望官僚系统自我净化,还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要想对付他们,就得用他们最看不起的人。】
【发动群眾斗群眾啊,这可是老朱你的拿手好戏。】
【在松江府设一个『登闻鼓』的升级版,叫『钦差直通车』,或者叫『小报告信箱』。】
【让那些被士绅欺压的佃户,被隱瞒了户籍的流民,可以直接向钦差本人告状。】
【告一个,查一个,查实了,不但要把士绅的地分给告状的佃户,还要重赏告状的人。】
【这叫什么?这就叫从敌人內部分化瓦解他们!】
【那些士绅地主还想瞒报?他手下的佃户第一个就不答应!】
【到时候,都不用暴昭自己去查,有的是人哭著喊著把帐本送到他面前。】
朱元璋的眼睛,越来越亮。
对啊!
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咱当年打天下,靠的是谁?
不就是靠那些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吗!
现在治天下,要对付那帮脑满肠肥的官僚士绅,还得靠他们!
“好!”
朱元璋一拍大腿,把朱標嚇了一跳。
“標儿,你再擬一道旨!”
“就叫『钦差登闻令』!”
“命暴昭在松江府各县衙门口,设立登闻鼓,登闻案!”
“凡松江府百姓,有田亩、人丁、赋税之事,可不经官府,直诉钦差!”
“若有揭发隱田、瞒报人丁者,一经查实,所涉田產,三成归公,三成归揭发之人!”
朱標听得目瞪口呆。
父皇这一招,也太……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清丈田亩了,这是在鼓励百姓去抢地主家的地啊!
这道旨意下去,松江府的天,怕是真的要塌了。
一个时辰后。
一个身形清瘦,面容冷峻,穿著一身緋红色官袍的中年人,走进了坤寧宫。
他就是刑部右侍郎,暴昭。
“臣,暴昭,叩见陛下,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乾枯,没有一丝水分。
“平身。”
朱元璋打量著他。
【哟,疯狗……不是,暴哥来了。】
【看这气质,果然是六亲不认的范儿。】
【他手里是不是在盘什么东西?】
朱宸好奇地看著。
暴昭的手里,正拿著一枚小小的,锋利的铁片,一遍又一遍,机械地刮著自己的指甲。
颳得很慢,很用力,发出“沙沙”的轻响。
让人听著,头皮发麻。
朱元璋將两道圣旨递给他。
“暴昭,这两道旨意,你看一看。”
暴昭接过,仔细看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臣,遵旨。”
“你可知,此去松江,九死一生?”朱元璋问道。
“臣的命,是陛下的。”暴昭的回答简单直接。
“好。”朱元璋很满意,“咱只要结果,过程,你自己看著办。”
“臣明白。”
暴昭將圣旨小心收好,揣进怀里。
“若无他事,臣即刻出城。”
“去吧。”
暴昭转身,没有一丝犹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坤寧宫。
从头到尾,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废话。
也没有看太子一眼。
仿佛这世上,只有皇帝的旨意,才是他唯一需要理解的东西。
朱標看著他的背影,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这哥们儿可以啊,纯纯的效率党,执行力max。】
【松江府副本,开启!】
【新手保护期结束,玩家暴昭已进入战场,接下来,就是血流成河的剧情了,刺激!】
朱宸打了个哈欠,准备睡个回笼觉,迎接即將到来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