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黎明,本该是寧静的。
但今天,阿鲁帖木儿王帐周围的空气,却像是被抽乾了一样,压抑得让人窒息。
阿鲁帖木儿一夜未眠。
他站在王帐外,遥望著白狼山的方向,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
他在等。
等他儿子的捷报,等那能让他翻盘的惊天喜讯。
费聚像个鵪鶉一样,缩在王帐的角落里,浑身都在发抖,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皮袍。
他身后的毛驤,依旧像个影子,一动不动,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突然,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是一个骑兵!
阿鲁帖木儿精神一振!
回来了!
他身边的几个万夫长,也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然而,隨著那个黑点越来越近,他们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凝固了。
那不是凯旋的信使。
那是一个败兵。
一个连滚带爬,从地狱里逃回来的,亡魂。
战马已经跑死了,那骑士是徒步跑回来的,他浑身是血,盔甲破烂不堪,脸上全是黑色的硝烟和泪痕。
“大汗!!”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杜鹃泣血般的悲鸣,然后一头栽倒在王帐门口,昏死过去。
一盆冷水泼下,那骑士悠悠转醒。
他看著阿鲁帖木儿,眼神里是无尽的恐惧。
“说!纳忽儿呢!我儿呢!”
阿鲁帖木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嘶声问道。
“没…没了……”
骑士的声音,像是破烂的风箱。
“全都没了……”
“白狼山…是陷阱!”
“有埋伏!是明军的主力!”
“他们有能打出天雷的武器!轰的一声,人就碎了!”
“太子他…太子他被炸断了腿,被一个叫蓝玉的魔鬼,一刀砍了脑袋!”
“三万勇士,一个都没跑出来!全死了!!”
轰!!!
阿鲁-帖木儿的脑子里,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炸雷。
他鬆开手,踉蹌著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没了?
全没了?
他最精锐的三万铁骑,他最心爱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王帐內外,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蒙古將领,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呆立当场。
那可是三万草原上最精锐的战士啊!不是三万头羊!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不……”
阿鲁帖木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的双眼,瞬间变得血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了角落里的费聚。
“是你!”
“是你害死了我儿!是你害了我们大元!”
“你这个汉人骗子!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他咆哮著,拔出腰间的金刀,就要朝费聚衝过去。
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卫,立刻拔刀,將费聚和毛驤团团围住。
费聚“嗷”的一声,两眼一翻,直接嚇得瘫软在地,裤襠里,传来一阵骚臭。
他,尿了。
就在阿鲁帖木儿的金刀即將落下的一瞬间。
一道黑影,动了。
快如闪电!
没有人看清毛驤是怎么动的。
他们只听到“呛啷”一声轻响。
下一秒,一柄冰冷的,淬毒的匕首,已经抵在了阿鲁帖木儿的喉咙上。
而毛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阿鲁帖木儿的身后,像个幽灵。
他的另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扣住了阿鲁帖木儿的脖子。
“都別动。”
毛驤的声音,第一次在王帐里响起。
平淡,沙哑,不带一丝感情。
“谁动,你们的大汗,就得死。”
全场,石化。
所有蒙古將领都举著刀,却没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他们的主子,他们的汗王,被人像抓小鸡一样,给控制了!
那个一直低著头,沉默寡言的“护院”,竟然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阿鲁帖木儿浑身僵硬,他能感觉到脖子上那匕首的锋利,和他身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尸山血海般的杀气。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微一动,脑袋就会搬家。
“你…你到底是谁?”
阿鲁帖木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毛驤没有回答他。
也就在这时。
“咚——咚——咚——”
大地,开始有节奏的震颤起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密,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正迈著沉重的步伐,向这里走来。
“怎么回是?”一个万夫长惊恐地问。
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声音里带著哭腔和绝望。
“大汗!不好了!”
“明军!是明军的主力大军!”
“他们…他们全军出动了!正向我们王帐发起总攻!!”
所有人,都疯了一样衝出王帐。
然后,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在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道红色的,无边无际的潮水。
那是大明的军阵。
无数的士兵,身穿赤红色的甲冑,手持雪亮的长矛,匯聚成一个个巨大而森严的方阵。
军旗如林,遮天蔽日。
在军阵的最前方,是数不清的,黑洞洞的炮口。
“咚!咚!咚!”
那不是巨兽的脚步声。
那是大明军队的,战鼓声!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所有蒙古人的心臟上。
绝望。
一种彻头彻尾的,无法抗拒的绝望,像是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
坤寧宫。
【臥槽!摊牌了!不装了!毛驤牛逼!】
【一秒制住大汗,这波操作我给满分!什么叫王牌特工啊!战术后仰!】
【哈哈哈哈,阿鲁帖木儿心態崩了呀!儿子没了,三万精锐没了,现在自己还成了人质,马上老家也要被徐达一波推平了!这剧本,刺激!】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老朱这一套连招,简直是降维打击,把阿鲁帖-木儿的智商按在地上反覆摩擦!】
【爽!太爽了!快进到徐达踏平王帐,活捉阿鲁帖木儿!】
朱元璋抱著大孙,听著这兴奋的心声,脸上的肌肉,终於忍不住,舒展开来。
他笑了。
笑得无比畅快,无比写意。
他走到堪舆图前,看著那代表著徐达大军的旗帜,已经压到了代表北元王帐的位置。
“標儿。”
“父皇。”
朱標的声音,也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告诉徐达。”
朱元璋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抹。
“咱,不要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