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锈中人
黎夜倒下了。
他浑身痉挛，汗如雨下，双目充血，额头烫得能烤肉，可把秋寐和忆雨嚇了一跳。
他体表渗出的汗水是暗红色的锈水，洗出的锈如同霉斑黏在皮肤上，他不断乾呕，嘴角滴下的唾沫里全是锈渣，心跳快得像百米狂奔，每一次呼吸都发出嘶哑的咯咯声。
这是黎夜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就像是一一他自己的身体想要杀死自己他拼尽全力驾驭在体內乱窜的锈，但以往一直使用自如的锈之力成了脱韁野马，別说驾驭，不被从马鞍上甩下来都算不错了。
秋寐和伊雨手忙脚乱地就地施救，但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著黎夜痛苦地挣扎。伊雨在混乱之中开始考虑把自己的纳米內丹掏出来给他能不能治病，而秋寐已经准备取自己的心尖血施法了，
但洛緋烟拦住了她们。
洛緋烟反而是最冷静的那个，她用复杂的魔法探查一番，下了结论：
“我不好说夜哥哥体內的力量是什么，但先前苍之力的混入显然引起了这股力量的强烈排斥，
虽然苍之力已经隨著之前的战斗耗尽了，但锈之力並无平静下来的跡象。”
“排斥的话会怎么样？”
“当一个锐不可当的存在撞上一个坚不可摧的存在时，会怎么样？暴走反噬唄。”
洛緋烟耸了耸肩。
反噬？
秋寐和忆雨对这个词可不陌生，她们虽然所处世界不同，但都是修真这个大类下面的，自然知道这种事是何等危险。听到这个词的瞬间她们就已经在用最快速度回忆家乡的知识了，但修真界的常识適用於“锈之力”这种未知的力量吗？
“绿洲城或许有解决办法，”洛緋烟一边帮黎夜擦掉额头上的锈水汗液一边说，“那里已经是离这最近的大城市了，物资丰富。”
·......
“怎么了？这个表情？”
忆雨把绿洲城可能已经被404br和虫体大善会掌控一事告诉了她，她瞪大了眼，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这丫头有著和年龄不符的心理素质。
“这反而是个机会呢，那些很厉害的组织一定会派遣能人异士过来处理绿洲城的事情，解决事情的概率反而变大了呢。”
“这么说来倒是”“有道理？”
恍愧之间，黎夜感觉自己回到了废土。
被乔托带著前往卡梅洛特市政厅时，他远远看到了锈海的风景。
那浓缩著无数生灵的痛苦和怨念的锈色海洋，只要看过一次，就会成为烙在心底的诅咒般的景象，如果浸泡其中的话，他的灵魂一定会被瞬间腐蚀成一片虚无吧。
然而，在现在的他的眼中，锈色海洋突然急速拉近，滔天巨浪呼啸而来將他捲入大海，不可违抗的力量拖拽著他一路下沉，下沉，直到-
他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黑色墙壁。
他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不是墙壁，而是瞳孔。
一个黑色的、一望无际的、曲率半径过大以至於近似平面的瞳孔。
外层的角膜和巩膜更是夸张，顏色是和锈海完全融为一体的锈色，每一丝血管都巨大若天堑。
锈海之下，一个如城池，如国家，如大海般巨大的眼瞳，无感情地凝视著他。
超越了深海恐惧，超越了巨物恐惧，超越了天体恐惧，直指內心的恐惧感情席捲了他的灵魂。
瞳孔的表面细看之下有著半透明的质感，若集中精神往另一侧窥探的话·
（...—..—人？）
一个无法辨识男女的类人形体在瞳孔另一侧漂浮不，不是漂浮，而是静静地坐在铁锈组成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张同样由铁锈组成的桌子，桌子对面是另一张空著的椅子，似乎在等待什么人来。
“你是—”
黎夜刚要出声，锈海就沸腾了，灼热的锈色海流如千军万马碾压而来“帮—看看他—快“..—.啊？胡·医疗资源很宝贵—.不能—
“別乱走抱怨也没用.———知足”
“.这样.·只——的事.”
“把他———对，放这吧———別怪没提醒———后果自负—
黎夜的意识如同海中沉浮的鱼，依稀听到很多人在他头顶上说话，不知多少次醒来然后多少次睡去，终於，他再一次睁开了眼。
“黎夜，你醒了！”
一睁眼就是巨大的黑色阴影。
再一看是秋寐的巨大宝箱，占据了视野的四分之三。
“你別动，我帮你拿水！”
秋寐激动地站起来，黎夜耳边传来倒水声，他乾渴的喉咙確实在渴求清水一一但过於焦急的秋寐一弯腰，巨大宝箱直接压到他脸上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你在干什么呀！我来帮忙！”
忆雨把秋寐推开，瓣开他的嘴，秋寐也立刻往他嘴里倒水。然而，清水才一入喉就变成锈水，
锈水中的水分也极速消失，变成锈渣粘附在他喉咙上。
他痛苦地乾呕，努力把嗓子里的锈渣抠出来，锈之力完全失控了，他感觉这批脱韁的野马正在把他往死里折腾。
“这里—咳——是哪———咳咳——
“这是绿洲城外，玄龙军的营帐。”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定晴一看是眉头紧锁的贝奥鲁格，这傢伙虽然努力让语气显得漠不关心，但他看向黎夜的目光依然流露出担忧。
“不是，哥们，指望你扮猪，不是让你真变猪啊。”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自右边，那是个—-似乎有点眼熟的女人，穿著麻布衣服，听声音是ark，这傢伙又耍什么宝呢？
“夜哥哥，大家都很担心你哦。”
洛緋烟也在，看样子秋寐和忆雨已经帮会忙介绍过了，能听美少女用甜甜的嗓音喊哥哥一定有助恢復吧。
他努力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秋寐的莲光纹覆盖了他的左半身，洛緋烟用之魔法帮他缓解痛苦，忆雨在尝试用电疗消除他手脚的痉挛，胸口贴著ark友情提供的起搏器，贝奥鲁格分享了用来安神的符文，甚至虫虫溶月还往他的脑门上吐冰凉的丝帮他降温。
同伴们齐心协力救治他，这確实让他很感动，但也只是能让他好受一点而已。腿脚都像灌了铅，无法描述的痛苦在体內肆虐，他必须拼命拉住锈之力的韁绳，每一秒都如一小时般漫长。
但比起自己的痛苦，躺在邻床的金髮少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她左半张脸青春靚丽，右半张脸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数个医师围著她做急救，一个目光锐利的老者和一个肌肉雄壮的女人焦急地问话：
“请坚持一下，西尔维婭小姐，告诉我们城里的情况！”
“里面有多少兵力？你的城主老爹呢？还活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