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了晃那根其实並不严重的手指,眼神直白地看著她。
傅语听被薄行洲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惊得目瞪口呆,一口口水没咽下去,呛得她连连咳嗽,脸颊瞬间爆红。
这……这是薄行洲吗?!
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舍了吗?!
昨天还突然变冷,今天怎么就画风突变,学会撒娇耍赖了?!
这男人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试图找出任何被调包的痕跡。
可眼前这张俊脸,这深邃的眼神,分明就是薄行洲本尊没错。
目光落在他举著的右手手指上,那块小小的红痕在冷白皮的衬托下確实有点显眼。
再瞥一眼桌上色香味俱全,明显了心思的饭菜……
心软和那么一丁点“吃人嘴短”的愧疚感,最终还是战胜了那点彆扭和怀疑。
她抿了抿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看起来最诱人的醋排骨,动作有些僵硬地递到他嘴边,眼神飘向別处,小声嘟囔:
“……喏。”
薄行洲从善如流地微微倾身,张口含住了那块排骨。
他的嘴唇似乎若有若无地擦过了她的筷子尖,带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好吃。”
他慢慢咀嚼著,目光却一直落在傅语听微红的侧脸上,眼神里带著一种她看不懂的像是得逞后又满足的笑意。
傅语听飞快地收回筷子,心跳有点乱。
她看著眼前这个眯著眼笑仿佛一只被顺毛的大猫的男人,心里那种“这绝对不是薄行洲”的诡异感越来越强。
这男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薄行洲又开口了,语气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我还要吃。”
傅语听:“……”
她终於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带倒椅子。
她一言不发,径直走向客厅的储物柜,从里面拿出家用医疗箱,又噔噔噔地走回来。
“手。”
她语气硬邦邦的,带著点不容置疑的命令。
薄行洲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配合地伸出了那只受伤的手。
傅语听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动作算不上温柔,从医药箱里利落地拿出烫伤膏和一张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她仔细地给他的指尖涂上一层凉凉的药膏,然后撕开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那块红痕上,还用力按了按边缘確保贴牢。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立刻鬆开了他的手,把医药箱往旁边一推,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筷子,看也不看他:
“好了。现在你可以自己吃了。”
薄行洲:“……”
他看著自己手指上那个略显幼稚的卡通创可贴,再看看对面埋头苦吃耳根却依旧泛红的女人,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餐厅里有些微妙的气氛。
薄行洲蹙了蹙眉,起身走到可视门禁前看了一眼监控画面。
是周慕深。
他按下通话键,吩咐保安放行。
没过一会儿,周慕深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人还没到餐厅,声音就先到了:
“薄哥!我给你说,出大事了!陆景言那小子他……”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一眼就看到了餐厅里满满一桌子的好菜,以及正在用餐的薄行洲和傅语听。
周慕深的眼睛瞬间亮了,非常自然地切换了话题,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就坐了下来,拿起一副閒置的碗筷:
“哎呀!薄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真是太客气了!”
说著就要去夹那块最大的排骨。
然而,他的筷子还没碰到排骨,就感觉到一道冰冷得几乎能杀人的目光钉在了自己身上。
周慕深动作一僵,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薄行洲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他嚇得手一抖,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呃……那个……薄哥,嫂子,”
周慕深乾笑著,试图挽救:
“你们……不介意多我一副碗筷吧?”
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傅语听。
傅语听被他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没事,你吃吧。”
周慕深又偷偷瞥了薄行洲一眼,见对方虽然脸色依旧不善,但似乎没有立刻把他扔出去的意思,这才敢重新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唔!好吃!”
他一边嚼一边含糊地夸讚:
“王妈这手艺真是见长啊!这排骨绝了!”
傅语听默默地吃著饭,心里暗想:
要是周慕深知道这桌菜不是王妈做的,而是出自旁边那位眼神能冻死人的薄大总裁之手,会不会嚇得直接把筷子扔出去?
薄行洲显然没耐心看他在这里大吃大喝,冷声开口:
“大晚上跑过来,就为了蹭饭?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
周慕深这才想起正事,赶紧擦了擦嘴,表情变得严肃了些。
他看了一眼傅语听,有些犹豫。
薄行洲直接道:
“没事,直说就行。”
得到首肯,周慕深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陆氏那边,陆景言今天正式接手了。我们之前安插进去的几个关键位置的人,今天被无故裁员了。动作很快,很乾净,应该是陆景言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清洗了。”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
“不过好在,我们埋得更深的一些人,他暂时还没发现。听说他今天下午开了高层大会,放出的风声是……要全面调整战略,集中资源,全力进军国际市场。势头很猛。”
傅语听听著周慕深的话,心中微微一惊。
陆景言这动作又快又狠,显然是早有准备,而且目標明確。
就是要清除薄行洲在陆氏的势力,为自己铺路。
他们两人在陆氏內部的竞爭,看来远比她想像的要激烈和直接。
她不禁疑惑,陆景言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拿到了什么倚仗,突然变得如此激进和有底气?
就在这时,薄行洲开口了。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著一丝慵懒,仿佛周慕深匯报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就让他做。”
他拿起汤勺,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汤,语气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从容和强势:
“让他去试试看,国际市场是不是那么好进的。”
这话听起来轻描淡写,却透著一股绝对的自信和掌控感,仿佛陆景言的一切动作,都早已在他的预料和掌控范围之內。
周慕深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重新露出了放鬆的笑容:
“得嘞!有薄哥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心思一转,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个细节吸引。
薄行洲手指上那个格格不入的卡通创可贴。
“哈哈哈。”
周慕深一个没忍住,指著薄行洲的手指就笑出了声:
“薄哥!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少女心呢?这创可贴……噗……挺別致啊!”
薄行洲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直接扫向周慕深:
“没事了?”
他声音低沉,带著毫不掩饰的逐客令:
“没事你就可以滚了。”
周慕深被他这眼神杀嚇得一个激灵,笑声戛然而止。
他深知薄行洲的脾气,不敢再老虎头上拔毛,赶紧扒拉了几大口菜塞进嘴里,鼓著腮帮子站起身,一边往门口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唔…吃饱了吃饱了!那我就不打扰你和嫂子的二人世界了!薄哥嫂子你们慢慢吃!拜拜!”
说完,他飞快地拉开门溜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啪”地一声带上了。
餐厅里瞬间又恢復了安静,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傅语听和薄行洲对视了一眼,空气中还残留著一丝周慕深带来的闹腾气息和一点点尷尬。
薄行洲像是没事人一样,重新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语气恢復了之前的平淡:
“別管他,他就是这个样子,人来疯。”
傅语听听著薄行洲对周慕深的评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理解,理解。”
她顿了顿,想起自己那个同样跳脱的好友,忍不住笑了笑,毕竟,文韵知疯起来也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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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外的走廊却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徐茜穿著一身价格不菲的定製套装,妆容精致,却掩不住脸上的憔悴和眼底翻涌的恨意。
她站在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门前,手里紧紧攥著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著十几个拨给陆景言的未接来电。
而她刚才,就隔著门上的玻璃,亲眼看到办公室里那个男人,是如何面无表情地看著她的来电显示在屏幕上跳动,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毫不犹豫地按下掛断键,最后甚至直接关了机。
他甚至连一句敷衍的解释都懒得给她。
冰冷的绝望和蚀骨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著她的心臟。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陆景言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知道傅语听就是云隱,就像丟垃圾一样想把她甩开。
他之前所有的甜言蜜语所有的承诺,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她这些年付出的青春感情,甚至不惜背上第三者的骂名,到头来,竟然就换来这样的下场?
真是可笑!
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