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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都市言情 > 诸天火红年代,冰箱每日刷新 > 第256章 255归家礼物家人的惊喜叮嘱和告诫
  第二天上午,阳光明搭乘的国泰航班,平稳地降落在魔都虹桥机场。
  舷窗外,四月底的魔都沐浴在温润的春光里,与他离开时冬日的萧瑟已是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蓬勃生长的清新气息,以及江南特有的、带着水汽的微醺暖意,这与港岛那种海风裹挟着都市繁华的疏离感迥然相异,瞬间唤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归属感。
  他提着两个沉甸甸的行李箱,随着并不拥挤的人流走出机场大厅。
  离家四个月,时间不算太长,但心中那份对家、对这片土地的牵挂,却如同陈酿,愈久愈烈。
  机场外的出租车候客点,队伍排得不长,这与后世熙熙攘攘的景象大相径庭。
  映入眼帘的,是几辆颜色醒目的轿车——主要是上白下蓝的“上海牌”轿车,偶尔夹杂着一两辆身形更庞大、气质更显敦厚的“华沙”。
  这些车,构成了七十年代末,魔都街头最高级的交通工具风景线。
  很快,轮到了他。
  司机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穿着当时常见的蓝色卡其布工作服,袖口有些磨损。
  他动作利落地帮阳光明把两个行李箱塞进宽敞的后备箱,嘴里念道着:“同志,东西不少,出国回来的?”
  语气里带着点好奇,也带着点见多识广的淡然。能直接从机场打车走的,在这个年代,总有些不同寻常。
  阳光明笑着点点头,钻进了车厢。
  “师傅,去xx路那边的xx弄堂。”阳光明用纯正的本地话报上地址。
  “好嘞,xx路。”司机麻利地挂挡,车身轻轻一震,平稳地驶离了机场。
  他透过后视镜又打量了一下阳光明,“听口音,您是本地人,刚从港岛回来?”
  刚才只有一趟港岛抵达的航班,所以司机这样猜测。
  “是的,之前在美国留学,从港岛转机回来。”阳光明答道。
  他摇下了车窗——是需要用力转动摇把的那种手动车窗——春天湿润的暖风,立刻灌了进来,吹拂着他的头发。
  “哦呦,是留学生啊!了不起!”司机的语气顿时多了几分敬意和热情,“那您是国家的人才!回来建设四化,太好了!”
  这个年代,能公派留学的,在普通人眼中无异于“天之骄子”。
  车轮滚动,载着他驶向魂牵梦萦的弄堂。
  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熟悉的街坊店铺间,夹杂着一些新的招牌和粉刷过的墙面,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城市正在发生的缓慢而持续的变化。
  行人的衣着虽仍以蓝、灰为主调,但偶尔掠过的一抹鲜艳亮色,或是年轻姑娘衣摆的摇曳,都在展示着新时代来临后的变化。
  司机显然是个健谈的人,一边稳稳地把着方向盘,一边和阳光明聊着天:
  “这几个月,魔都的变化还是有一点的。你看那边,开始挖地基了,听说要盖新宾馆,给外国人住的。还有啊,现在街上卖东西的摊头比以前多了些,农贸市场也热闹了……”
  阳光明静静地听着,目光贪婪地捕捉着街景。
  他不仅是归家的游子,更是这个变革时代的亲历者与参与者。
  经过外滩时,他看到万国建筑博览群依旧沉默地矗立在黄浦江畔,但江上来往的船只似乎更繁忙了些。
  车子驶入市区,街道渐渐狭窄,两旁的法国梧桐,枝叶繁茂。
  “同志,到了,弄堂口车子开不进去了。”司机在一个熟悉的巷口,稳稳停下车子。
  阳光明探头看了看,点点头:“对,就这里,谢谢师傅。”
  他准备掏钱,开口问道:“车费多少?”
  司机说道:“八块五毛,绝对没有多收您钱,都是要上交的,我给您撕发票。”
  这个价格,在当时并不便宜。这么昂贵的出租车费,普通人显然承受不起。
  阳光明从钱包里拿出十元钱,递了过去。
  司机接过钱,找零一块五角,又撕下几张内部印刷的盖着红章的定额发票,一起递给他:“发票拿好,同志。需要帮你拿一下行李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谢谢啊师傅。”
  他下了车,司机朝他友善地挥挥手,便调转车头,那辆白蓝色的上海牌轿车很快消失在巷口的拐角。
  阳光明提着行李箱,深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那久违的青石板路。
  几只麻雀在电线杆上叽喳,不知谁家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沪剧唱腔和着远处模糊的叫卖声,传进阳光明的耳朵。
  这熟悉的一切,与刚刚带着些许“现代化”气息的出租车旅程,仿佛是两个世界的衔接点。
  他从那个飞速发展的外部世界,通过那辆老式的上海牌轿车,终于回到了他烟火气十足的沉淀在时光深处的家。
  他走到那扇熟悉的黑漆木门前,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仿佛在随时等待归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轻轻推开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轻响。
  天井里,是一幅他梦中描绘过无数次的温馨画面。
  母亲张秀英和妻子林见月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放着两个大铝盆,盆里是翠绿欲滴的青菜和带着湿润泥土的嫩黄春笋。
  水流哗哗,她们一边熟练地清洗,一边低声说着家常。
  五岁的女儿静姝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林见月亲手缝制的小裙,正带着三岁的弟弟致远,在小小的天井里追逐着一个彩色的小皮球。
  致远跑起来还有些摇摇晃晃,嘴里发出“咯咯”的无忧无虑的笑声,静姝则像个尽职的小姐姐,不时回头照看弟弟,清脆地喊着:“弟弟慢点!”
  最先被开门声惊动的是静姝。
  她停下脚步,好奇地望向门口那个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辨认了几秒,小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
  她丢下皮球,像只欢快的小鹿,张开双臂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了阳光明的腿,仰起小脸,声音清脆而响亮:“爸爸!爸爸回来了!”
  这一声呼唤,像是按下了静止键。
  林见月手中的菜叶掉进盆里,溅起几滴水。
  她愕然回头,当看清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庞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嘴唇微张,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被汹涌而来的喜悦和一丝不确定的恍惚所淹没。
  张秀英也扶着膝盖,有些艰难地站起身,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待确认真是小儿子时,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脱口而出:
  “明明!我的儿啊,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下意识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眼睛直直的盯着儿子的面颊,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阳光明放下行李箱,心中暖流奔涌,脸上绽开温暖而略带风尘的笑容。
  他大步走进天井,先是弯腰将女儿静姝稳稳抱起,在她嫩滑的小脸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蹲下身,另一只手臂将摇摇晃晃跑过来的儿子致远也揽入怀中。
  分别四个月,对于突然间出现的爸爸,小家伙显然有些生疏,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好奇和腼腆,但并没有抗拒父亲温暖的怀抱。
  “爸爸……爸爸!”致远奶声奶气地学着姐姐叫了一声,小手试探性地摸了摸阳光明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
  “哎!乖儿子!”
  阳光明心头一酸,又将怀里的两个孩子搂紧了些,感受着他们小小身体传来的温热和依赖,离家四个月的空白,仿佛在这一刻被瞬间填满。
  他抬头看向仍愣在原地的母亲和妻子,语气带着归家的轻松和歉意:“妈,见月,我回来了!”
  “你……你上次来信说考上了博士研究生?我还以为你要在国外待上好几年……这才四个月……”
  林见月这时才仿佛找回自己的声音,快步走上前,目光贪婪地流连在丈夫脸上,似乎要找出这四个月在他身上留下的每一丝变化,眼中水光氤氲,是惊喜,是牵挂,也有一丝突然卸下重担的委屈。
  这四个月,她既要照顾两个孩子,又要兼顾自己的学业,虽然有家人帮衬,但其中的辛苦,唯有自知。
  最重要的是,第一次和丈夫分别这么长时间,她一直都在承受着思念的煎熬。
  “是啊,明明,这……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秀英也围了过来,眼圈瞬间就红了,伸手想摸摸儿子的脸,又缩了回去,只是上下打量着,生怕他在外面吃了苦,“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难处了?跟妈说……”
  阳光明抱着孩子们站起身,看着母亲和妻子眼中毫无保留的担忧,心里既温暖又歉疚。
  他放柔了声音,用事先想好的理由解释道:“妈,见月,别担心,真没出什么事,是好事。
  半个多月前,我在斯坦福的老师,安排我到港岛交流学习一段时间。
  我在港岛的交流学习项目,进展比预想的要快很多,提前完成了阶段任务。
  导师和学校那边都挺满意,正好有点空档,我就申请了探亲假,组织上也批准了。想着离家近,正好能回家看看。”
  正说着,屋里的阳永康大概是被天井里的动静惊动,手里还拿着份报纸,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在家照顾孩子和帮忙家务的大姐阳香兰,以及正在屋里辅导晓雯功课的二姐阳香梅。
  “外面吵吵什么呢?”阳永康的话问到一半,目光落在被孙子孙女缠住的阳光明身上,顿时愣住了,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明显的喜悦。
  “小弟!”
  “光明!”
  大姐和二姐,一眼看到门口的阳光明,几乎同时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意外和惊喜。
  红红和阿毛机灵地从屋里搬出来几个小板凳,晓雯也怯生生地跟在妈妈身后,好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小舅。
  一家人就在这春光明媚、略显拥挤的天井里,围坐了下来。
  孩子们重新玩起了皮球,大人们的目光则都聚焦在阳光明身上。
  “爸,大姐,二姐。”阳光明笑着和每个人打招呼,目光扫过亲人熟悉的面容。
  父亲似乎比四个月前更清瘦了些,但精神矍铄;大姐脸上多了些操劳的痕迹,但眼神温和;二姐则比刚从东北回来时气色好了很多,眉宇间多了份知识女性的沉静。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和踏实。
  阳永康毕竟是一家之主,喜悦过后,便恢复了沉稳,仔细询问道:
  “光明,你在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他虽然相信小儿子的能力,但远在异国他乡,又是资本主义社会,总免不了担心。
  阳光明知道家人对他在国外的情况既好奇又带着些许不安,便拣了些能说的、积极的内容,大致解释了一下。
  他强调了学业研究的顺利,导师的赏识和照顾,以及港岛学术环境的开放性,将这次归国的理由完全归结于学术活动间隙的正常探亲,绝口不提启明资本的运作和金融市场的波澜。
  家人听得似懂非懂,但见他神色从容,言语清晰,眼神明亮,不似有假,也都渐渐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被他的自信和沉稳所感染,只剩下满满的骄傲和重逢的喜悦。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问起他在美国和在港岛的生活细节。吃的习惯吗?住的怎么样?外国人都好相处吗?港岛是不是真的像电影里那么繁华?
  阳光明耐心地回答着,描述着斯坦福校园的红瓦黄墙与加州灿烂的阳光,也分享了港岛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都市景象,以及一些因文化差异闹出的小笑话,引得大家阵阵笑声和惊叹。
  静姝和致远也依偎在他身边,仰着小脸,听得入迷,虽然他们还不完全明白爸爸在说什么,但爸爸回来了,就是最大的快乐。
  这其乐融融的氛围,持续了将近半小时,阳光明才想起带来的礼物。
  他拉过那个较大的行李箱,快速打开。
  “这次回来得匆忙,也没带太多东西,给大家都捎了点小礼物,算是……我这四个月不在家的一点补偿。”他语气温和,带着笑意。
  他先拿出给孩子们的玩具。
  给静姝的是一个包装极其精美、穿着精致蓬蓬裙、会眨眼的金发洋娃娃;给致远的是一大盒色彩鲜艳、可以拼搭出各种造型的进口积木;给红红和阿毛的是功能新奇、带电子游戏的计算器手表;给晓雯的则是一个做工精巧、打开盖子会有芭蕾舞小人旋转并演奏音乐的八音盒。
  孩子们立刻被这些从未见过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礼物吸引住了,欢呼着围拢过来,小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和好奇。
  静姝紧紧抱着洋娃娃,致远已经开始试图打开积木盒子,红红和阿毛互相炫耀着手表,晓雯则小心翼翼地看着八音盒里旋转的小人,眼中闪着光。
  看着孩子们高兴的样子,大人们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接着,阳光明拿出了给女眷们的礼物。
  他给母亲张秀英、大姐阳香兰、二姐阳香梅,以及妻子林见月,各自递上了一个亮红色、触手柔软细腻的丝绒盒子。
  “妈,大姐,二姐,见月,这是给你们的。”他的目光扫过大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补偿心理,这四个月,她们支撑着这个家,辛苦了。
  几人疑惑地接过,带着几分期待和忐忑打开盒子。
  刹那间,几道金灿灿的光芒在春日阳光下闪耀,天井里仿佛都亮堂了几分。
  盒子里静静躺着的,是一套完整且分量感十足的金首饰!
  包括一对沉甸甸、雕着传统龙凤呈祥图案的实心手镯,一条设计简洁却做工精细的鸡心项链,还有一枚纹古朴大方的金戒指。
  “这……这……”张秀英拿起一只手镯,那沉甸甸的的触感,让她的手都有些抖。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这是……真金的?这么大一块?”她活了大半辈子,也算见过金器,却没摸过这么实在、这么精致的。
  “哎呀,这太贵重了!光明,这我们不能要!”
  大姐香兰像是被烫到一样,连忙将盒子往阳光明手里推,脸上写满了不安。
  她习惯了付出,从未想过能得到如此贵重的回报。
  二姐香梅也看着盒子里的首饰,眼神复杂,既有女性天生的喜爱,更多的是为弟弟大手大脚钱而感到的担忧。
  “小弟,你在外求学不容易,赚点钱该自己留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给我们买这些做什么……”
  林见月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抬头望向丈夫,眼中除了惊讶,还有一丝询问。
  她知道丈夫或许有些积蓄,但这样大方的出手,实在超出了她的预料。
  阳光明笑了笑,语气尽量轻松,试图化解她们的顾虑:
  “都收着吧,一点心意。我在外面,最惦记的就是家里。看到这些觉得适合你们,就买了。你们为这个家操劳,我难道不能表示表示?”
  他顿了顿,看向林见月,目光柔和,“见月,你尤其辛苦,收下吧。”
  他接着又补充道:“大嫂和二嫂的,我也准备了,一模一样的。等她们来了再给。还有岳母那边,也备了一份礼。”
  说完,他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略大些、包装更显考究的木盒,递给一直沉默看着的父亲阳永康。
  “爸,这是给您的。”
  阳永康接过,入手微沉。
  他打开木盒,里面衬着黑色的丝绒,一块手表静静躺在中央。
  表盘是简洁的白色,金色的指针和刻度,金属表带闪烁着冷峻而精致的光泽,表盘上清晰地印着一行优雅的英文字母“rolex”。
  他虽不认得这个牌子,但以他老工人的眼光,一眼就看出这表的做工、材质绝非国内那些上海牌、海鸥牌可比,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这表……”
  阳永康将表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指腹感受着表壳光滑的弧度和表带的沉重感,眉头渐渐蹙起,脸上不见喜色,反而愈发凝重。
  “这表……看着就不便宜。你又乱钱!我们在家里,都是普通老百姓,戴这么好的表做什么?招摇过市吗?”
  他心里或许有那么一丝为人父的欣慰,但更多的,是对儿子这突如其来、远超常理的消费能力的深深忧虑。
  阳光明早就料到父亲会是这样反应,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价格,而是避重就轻地说道:
  “爸,您辛苦一辈子了,拉扯我们兄妹几个不容易。儿子现在有能力了,孝敬您是应该的。这表走时准,耐用,您戴着看个时间,也方便。不是什么招摇的东西。”
  “方便?我看是太不方便了!”阳永康哼了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儿子,“你老实跟我说,这表……得多少钱?”他必须弄清楚,儿子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就是,光明,你这……又是金子又是手表的,得多少钱啊?”张秀英也忍不住问道,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金镯子,心里又是喜欢,又难免有些心惊肉跳。
  阳光明知道价格是绕不过去的话题,沉吟了一下,觉得在家人面前,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毕竟后续还有更惊人的消息需要铺垫,让家人有个心理准备至关重要。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地回答:“这表在港岛买,差不多三千五百港币。”
  “三千五百……港币?”阳永康重复了一遍,眉头锁得更紧,他对港币的购买力没有直观概念。
  “要是折成咱们的钱呢?”张秀英追问道,她只关心最终了多少人民币。
  阳光明在心里快速估算了一下当前大概的汇率,给出了一个数字:“按照现在的汇率,大概……一千一百块人民币吧。”
  “一千一百块!”张秀英失声惊呼,手一抖,金镯子差点脱手掉落,幸好她反应快,赶紧牢牢抓住,仿佛抓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大姐二姐和林见月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一千一百块钱!
  这几乎是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两三年的全部收入!就买了这么一块戴在手腕上的东西?
  张秀英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手里这套沉甸甸的金首饰,光是金子的分量就比那手表重多了!
  她声音发颤地问:“那我这个……我这个镯子项链,得……得多少钱?”
  阳光明看了看母亲手里的那套,心里估算了一下重量和当时的金价,如实相告:“您这一套,金子用料足,手工也复杂点,大概合五千五百港币吧。折算下来,差不多一千六七百人民币。”
  天井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连玩闹的孩子们,似乎都感受到了这凝重的气氛,安静了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着大人们。
  一千六七百块钱!一套首饰!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阳光明这次回来,光是已知的这几样礼物,加起来就已经超过万元!
  在这个普通家庭积蓄不过几百上千块的年代,是无法想象的巨款,甚至带着一种不真实感。
  阳永康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变得异常严肃。
  他将手中的劳力士手表缓缓放回木盒,盖好盖子,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看向儿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光明!你跟我,跟全家人,老老实实说清楚!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在外面,到底在做些什么?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他的担忧溢于言表,声音因急切而微微提高。
  儿子是去求学深造的,不是去做生意的,更不是去捞偏门的!短短四个月,哪来这么多钱?这由不得他不想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阳光明感受到全家人瞬间聚焦过来的、充满紧张和疑问的目光,他知道大家都很担心。
  他必须给出一个足够合理、足够有说服力,并且能安抚家人的解释。
  这解释既要坦诚,又必须有所保留,那些组织上关注的敏感点就不方便对家人说了,还要注意保密。
  比如阳光明手里具体有多少钱,暂时还算是机密,在当前政策之下,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但他这次回来要结汇一百万美元,知情的小范围内肯定会造成轰动,这笔钱,家里肯定要用到,也就不能完全瞒着家里,也要有限的透露一些实际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坦然地看着父亲,又缓缓扫过母亲、姐姐们和妻子写满焦虑的脸,用尽量沉稳、清晰的语调说道:
  “爸,妈,大姐,二姐,见月,你们别急,也别瞎想,听我慢慢说。
  我保证,这钱的每一分,来路都正大光明,组织上也知情,甚至可以说是认可的。”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继续解释道:“我在美国斯坦福学习,除了正常的课程,也参与了一些前沿的计算机技术研究项目。
  利用课余时间和掌握的知识,我独立设计并完善了几个……嗯,可以称之为‘技术解决方案’或者‘小发明’的东西,并且在美国申请了个人专利。”
  他看到父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便用更通俗的话说:“说白了,就是我弄出了一些外国人觉得很有用、很新奇的技术点子,并且拿到了法律的保护,这东西归我个人所有。
  后来,碰巧有外国的公司,看中了我的这几个专利。
  他们认为这些技术有商业价值,愿意出钱把它们买断。
  所以,经过协商,我将专利转让给了他们,因此得到了一笔……嗯,数额比较大的外汇收入。”
  他谨慎地没有说出具体数字,但“比较大”这个词,已经让家人有了初步的想象空间。
  “专利?卖给了外国人?”阳永康喃喃重复,这个概念对他而言有些陌生,但“外国人出钱买”这个核心意思他听懂了。
  这似乎……听起来比他想像的那些歪路子要正当一些。
  “本来。”
  阳光明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显格局的理由,“我是想着,这笔钱是在国外获得的,应该把它捐献给国家,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
  所以,我主动向负责我们留学生事务的领导,也就是刘参赞,做了详细的汇报,并提出了捐赠的意愿。”
  他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无奈和敬佩交织的表情:
  “但是,上级领导经过慎重研究和考虑后,认为在目前的国际形势和政策环境下,直接接受我这样一个留学生的巨额外汇捐赠,可能涉及比较复杂的政策和外交影响,反而不太妥当。
  所以,组织上最终没有接受我的捐赠请求。”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家人,看到他们都在认真倾听,才抛出了那个准备已久、更具震撼力也更具正当性的信息:
  “这次我回国之前,再次向组织做了汇报,并征得了组织的同意。
  我会从我在海外获得的这笔资金里,转回国内一百万美元,存入我在国内银行的个人账户,然后严格按照国家的外汇管理规定,进行结汇。”
  “多少?”
  阳永康身体猛地前倾,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张秀英更是手一抖,那只金镯子这次终于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了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她此刻完全顾不上捡。
  “一百万美元。”阳光明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一……一百万?还是……美元?”
  张秀英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她扶着旁边的椅子才能站稳,脸色都有些发白。
  她虽然对美元的具体价值模模糊糊,但“一百万”这个天文数字本身,就足以让她头晕目眩,心跳加速。
  大姐二姐和林见月也都惊呆了,张着嘴,眼神空洞,仿佛无法处理这个信息。
  一百万美元!
  在这个“万元户”都凤毛麟角的年代,这简直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根本无法与现实生活联系起来的数字!
  阳光明看着家人被彻底震住的表情,缓缓地认真地解释道:
  “这笔钱,按照规定结汇之后,会按照国家公布的官方汇率,兑换成相应数量的人民币。
  这笔人民币,在法律上,依然是完全属于我个人的合法财产。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这个行为本身,相当于我个人,直接为国家贡献了一百万美元的宝贵外汇储备。
  爸,妈,你们可能不太清楚,现在国家搞建设,百业待兴,最紧缺、最需要的就是外汇!
  有了外汇,才能从国外进口先进的机器设备,引进先进的技术,加速咱们国家的现代化建设。
  我这一百万美元,虽然不算巨款,但也是实实在在为国家出了一份力,解决了一点燃眉之急。
  这也是组织上最终同意我这么做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看向父亲,目光澄澈而坚定:“所以,爸,您完全可以放心。
  我的这些钱,给您和妈、哥哥姐姐、见月,以及孩子们买的这些礼物,跟我这次转回来的钱,以及我为国家做的贡献相比,真的只是九牛一毛,完全在合情合理的范围之内。
  您儿子,没有走歪路,而是在正道上,靠自己的知识和能力,赢得了尊重,也获得了回报。”
  天井里,陷入了长时间的近乎凝固的沉默。
  阳永康微微佝偻着背,低头看着地上那只掉落的金镯子,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他内心正在经历着惊涛骇浪。
  巨额财富,知识变现,国家认可,贡献外汇……这些一个接一个冲击力极强的概念,不断地冲刷着他几十年形成的固有认知和价值观。
  他既为儿子的惊人出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但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担忧,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树大招风,怀璧其罪。
  儿子突然拥有如此巨大的、远超常理的财富,是福是祸,实在难以预料。
  这钱,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会不会让这个原本平静的家成为众矢之的?
  他沉默了足足有两三分钟,才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浑浊,而是变得异常明亮和清醒。
  他深深地看了小儿子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骄傲,有警示,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然后,他的目光扫过全家人——老伴、女儿、儿媳。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光明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这件事,关系到光明的安危,也关系到咱们全家今后的安稳!
  出了这个门,谁也不准往外说!一个字都不准提!尤其是那一百万……美元,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听到没有?”
  他的目光重点在老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到了,爸。”大姐二姐连忙点头,神色郑重无比。
  正当气氛凝重得几乎化不开时,弄堂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说笑声。
  大哥阳光辉一家和二哥阳光耀一家,大概是约好了周末回来看看父母,前后脚走进了天井。
  “哟,今天怎么都聚在天井里?爸,妈,我们回……”大哥阳光辉话没说完,就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阳光明,顿时卡壳了,瞪大了眼睛,“光明?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弟!”二哥阳光耀也是一脸又惊又喜,上前就捶了阳光明肩膀一下,“好小子!回来也不打个电报说一声!搞突然袭击啊!”
  大嫂李桂和二嫂岳心蕾也纷纷上前,惊喜地打着招呼。
  她们的孩子也涌了上来,天井里顿时更加热闹起来。
  阳光明笑着和兄嫂们寒暄,感受着这久违的热闹。然后,他再次打开行李箱,把给他们的礼物拿了出来。
  给两个哥哥的,是同样款式的劳力士手表。
  给两位嫂子的,是和母亲一模一样的金首饰套装。
  给其他孩子们的,则是适合他们年龄的各式新玩具。
  接到如此贵重的礼物,大哥二哥和两位嫂子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大嫂李桂,捧着那套沉甸甸、金灿灿的首饰,手抖得厉害,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激动得发不出声音。
  她娘家条件艰苦,自己嫁过来后一直勤俭持家,何曾见过、更别说拥有过这样体面、这样贵重的金器!
  这可是真真切切的黄金啊!
  “这……这太贵重了!光明,嫂子……嫂子不能要,这……”她语无伦次,想要推辞,却又舍不得放开那冰冷的金属触感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大嫂,你就踏踏实实收下吧。”
  阳光明语气诚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不在家这些日子,家里里里外外,多亏了哥哥嫂子们照应爸妈,帮衬见月。
  这点东西,不值什么,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就是嫌少,我可就要多想了。”
  二嫂岳心蕾虽然出身干部家庭,眼界较宽,但这样成套的做工精致、分量十足的金首饰,也是平生一遭拥有,脸上难掩巨大的激动和喜悦,反复摩挲着冰凉的镯身,爱不释手。
  阳光耀到底是年轻人,对手表这类新奇玩意更感兴趣,笨拙地戴上手腕,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嘴上却还学着父亲的样子埋怨:
  “你说你,赚点钱不容易,这冤枉钱干啥!咱们普通工人家庭,戴这么扎眼的表,不是惹人闲话嘛!”
  但那翘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时,张秀英终于从那一百万美元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一些,看到大儿子二儿子一家也到了,那股压抑不住的混合着骄傲、激动和一丝炫耀的心理,瞬间占据了上风。
  她抢着上前,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把刚才阳光明说的关于专利、外汇、捐赠被拒以及即将结汇一百万美元的事情,又激动地讲述了一遍,语气之夸张,仿佛儿子不是赚了一百万,而是拯救了国家经济。
  大哥阳光辉和二哥阳光耀,连同两位嫂子,听完这“第二遍”更加详尽的叙述,再次陷入了石化状态,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他们看向阳光明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难以置信和一种仿佛在看外星人般的敬畏。
  一百万美金!
  这个概念已经完全摧毁了他们对“有钱”的认知极限。
  阳永康看着一家人脸上各异的神色,听着老伴那过于兴奋的语调,眉头再次紧锁。
  他用力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张秀英的滔滔不绝,目光威严地扫过两个儿子和儿媳,再次沉声开口,重申了保密的重要性,语气比刚才更加严厉。
  “光明有出息,靠的是自己的真本事,赚的是干净钱,是知识钱!
  还给国家创了汇,解决了大困难,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高兴,怎么都行!但是!”
  他加重语气,“出了这个门,都把嘴巴给我管严实了!谁要是出去多嘴多舌,显摆惹事,给光明带来了麻烦,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都听明白了没有?”
  所有人都神色一凛,连连点头,纷纷表态。
  “爸,您放心,我们晓得轻重。”
  “就是,这事哪能往外说。”
  “我们都听爸的。”
  阳光明见气氛虽然因父亲的告诫而再次变得严肃,但家人眼中的喜悦和骄傲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知道,观念的转变需要时间,而父亲的谨慎,在这个时代,是对他和这个家最好的保护。
  他见时机差不多了,便笑着再次提议,打破略显沉闷的气氛:
  “爸,妈,大哥二哥,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也难得聚这么齐。
  我看,中午就别在家忙活了,我请客,咱们去外面找个好点的饭店,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
  若是往常,张秀英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觉得在家吃实惠又干净。
  但今天,接连被金首饰和一百万美元冲击,她心里那根勤俭持家的弦似乎暂时崩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儿子是百万富翁”的扬眉吐气感。
  她第一个举手赞同,声音洪亮:“对!下馆子!必须下馆子!我老儿子回来了,还这么有出息,给国家立了功,必须好好庆祝!就去最好的饭店!”
  阳永康看着老伴儿兴奋得有些忘形的样子,又看看儿子们、儿媳们和孙子孙女们那充满期待和喜悦的眼神,再看向沉稳自信的小儿子,心中那沉重的担忧,终究被这浓浓的亲情和巨大的荣耀感冲淡了些许。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而又带着几分感慨的笑容:“好,那就听光明的。一家人,是该好好聚聚了。”
  一家人顿时欢天喜地起来,孩子们更是兴奋地欢呼雀跃。
  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上身稍显整洁的衣服,便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引得左邻右舍纷纷探头张望,眼中满是好奇和羡慕,只知道阳家那个出息的小儿子从国外回来了,一家子兴高采烈地出去吃饭了。
  阳光明领着家人,去了以本帮菜著称的“老正兴”菜馆,要了一个宽敞安静的包间。
  落座后,阳光明接过菜单,熟练地点了满满一桌子招牌菜:油爆河虾、虾子大乌参、草头圈子、红烧划水、八宝鸭、腌笃鲜……几乎囊括了本帮菜的精华。
  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很快端上了桌,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包间。
  他还特意点了昂贵的茅台酒,又专门给女眷孩子们点了橙汁。
  看着服务员穿梭般端上来的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闻着那诱人的香气,孩子们馋得直流口水,大人们也都面露笑容,暂时将那一百万美元的震撼抛在了脑后,沉浸在美食和团聚的氛围中。
  杯盏交错间,一家人说着笑着,分享着美味佳肴,也分享着这四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阳光明听着大哥说起厂里的趣闻,二哥谈到党领导班子的变化,大嫂二嫂唠叨着家长里短,姐姐们说着孩子上学的事,林见月低声告诉他静姝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致远又学会了几个新词……
  这一切平凡而琐碎的幸福,让他感到无比的踏实和满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