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似乎拥有了实体，孟毅感觉自己像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虫子一样，动弹不得。
没过多久，身上的束缚之力渐渐褪去，行动力再度恢復。
他没有再尝试逃跑，在这份束缚之能面前，根本逃不掉。
他回头向著光源望去，公园半空中悬浮著一颗散发刺眼光芒的眼珠子，光芒渐渐收敛其中。
裁决官微微仰头，那颗眼珠子滴溜溜地旋转回来，镶嵌到他那黑洞洞的，还在不停淌血的左眼眶中。
地上围著他转的血珠，现在像是受到了什么號召一样，从地上飞起，连成细细的一条血线，填补到他的眼眶之中。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颊，將枯瘦的手摊开放在眼前，打量著满手的血污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幕下的公园內，一时间陷入寂静。
所有人都盯著裁决官，等他做出最终的判断。
刚刚逃离公园的那批神恩者，在注意到此处的光芒后又纷纷返回，此时束手待命。
看起来居然不是临阵脱逃。
孟毅小幅度吸了口气，准备情况一有不对，就尝试进入红雾之上。
总不能追到红雾空间里面吧？
裁决官好像想清了什么事，转头看向孟毅。
“你对自己获得神恩的过程，有什么记忆？”
他的语气带著询问的意味，而非质问。
孟毅瞬间就决定和岑綺云保持一致，现场这么多人都说是神国，他也可以这么说。
不就是虔诚嘛。
我信我自己还不行？
他儘可能表现地狂热：
“我…得入神国，得见救赎。”
至於神恩，他要和之前的说法保持一致：
“获得神恩的过程…我確实不是很清楚。”
裁决官淌血的双眼盯著他，这次没有用“探照灯”模式，似乎只是想通过他的表情，来分辨他是否说谎。
孟毅心中忐忑…
裁决官枯乾的手捏紧拐杖，猛地一顿。
篤——
声音迴荡在眾人心头。
“经裁决司审核，仪式大获成功，这三百二十四人，仍保留有人类身份。”
“岑綺云，你自行前往刑罚司报到，我不想浪费人力去羈押你。”
裁决官说完这番话就掉头向外走去，他瘦弱枯乾的身躯行动间颇为不便。
索明程此时鲜血淋漓，和李昊对视一眼，保持沉默，转身跟上裁决官的脚步。
孟毅有些手足无措，这也太虎头蛇尾了吧！？
他有些適应不了这些人的行事风格。
他心中疯狂吐槽：
“不该將我这个可能的嫌疑人羈捕嘛？
你们搞明白了没有就走了？
我可是什么都没弄明白！”
四周数百名信徒开始散去，孟毅脸色更加古怪，…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淡定？
还有，他盯著远去的岑綺云，不知道该不该叫住对方。
咱们是同一个神的手下吧？
不用联络一下感情，交流一下怎么开展业务？
不用宣扬神的名，扩大祂的信仰？
哦……好像他也没给自己起名。
他有些茫然地四顾，那些人走的时候还顺手將火把拔起带走。
孟毅望著最后那个孤零零的火把，定了定神。
好，先回家，慢慢捋一下思路。
他回想了一下原身的住址，外城，第六街区，102號。
不算近了，距离这里大概六公里。
一路赤脚步行来此？
哦，好像岑綺云在仪式之前说过，要虔诚。
他走到最后一根火把面前，將其拔起。
无光的夜晚有些危险，至於路灯，靖安城没有路灯。
他赤脚走向黑漆漆的街道…
裁决司的十来个人这时候已经分別坐在车里，开始驶向总部所在。
除了李昊等人一开始的麵包车，其余的车也是五八门。
大小高低矮胖瘦各不相同，不过基本都很破旧。
李昊坐在驾驶位上好奇的向裁决官询问：
“您刚刚看到了什么？那个孟毅单独醒来的情形很可疑才对。”
裁决官手持拐杖闭目养神，听到李昊的问话略微摇头：
“像是神眷者。”
索明程坐在后排，脱掉衣服，指尖伸出骨刺，正在慢慢將留在自己体內的血肉往出挑，闻言愕然抬头：
“神眷者？”
眾所周知，每一个神恩者，都需要向神灵支付代价，他们都是“残缺之人”。
或身或心！
这是一条扭曲的、充满痛苦的道路。
而神眷者不同。
他们受到神灵的钟爱，获得力量不需要支付代价，甚至不需要取悦神灵。
他们的力量，会隨著时间的推移稳定增强。
他们是幸运儿，是天选之人，神灵的目光时刻投注在他们身上，提供护佑。
裁决官声音蕴含著一丝丝羡慕：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群山之巔的巨殿，其中有天使侍奉的伟岸神灵…我只看了一眼，就遭受重创。”
裁决官紧闭的双眼中，血泪再度涌下。
“祂是位正神！邪神会尝试吞噬我身上的恩赐之力，並且邪神的力量，不足以让我看一眼都受创。”
“其他人也没有被污染的跡象，简单的灵视就能断定，那些人都获得了庇佑，甚至岑綺云还获得了神恩之力。”
“至於那个孟毅…刚获神恩，力量就几乎有八阶的强度。”
“很像神眷者！”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欣喜：“如果是真的…这是天大的好事！人类之中再次出现一名神眷者。”
索明程暗暗摇头，继续低头用骨刺將深入自己身躯的血肉挑出。
这和他无关！
他不认为人类有救，哪怕再多一名神眷者。
眼前这位裁决官可是信奉光明类正神，他的身躯也佝僂萎缩到如此地步。
正神尚且如此，人类哪里有救，不过是苟延残喘。
裁决官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淌出的血跡。
“给你们两人一个新任务，密切关注孟毅。”
索明程头也不抬，“知道了。”
对他来说，干啥都一样。
李昊有些不解：
“我们去关注一个神眷者干嘛？由对方自行成长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裁决官总算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珠子现在满是裂纹。
“从你们给我的视频来看，那场仪式似乎沟通了两名神灵。”
裁决官似乎有些不太確定，他的语气略带疑惑：
“一开始瀰漫出血雾，说明仪式已经成功，这个根据以往的经验就可以分辨。”
“后来所有人晕倒，他们自称进入神国…我觉得…应该出现了两尊神灵。”
李昊饶有兴致地问道：“后面那位，真把所有人都带到神国了？”
裁决官摇头：“我觉得不可能，应该是带那个孟毅进去了，其他人身在仪式之中，可能看到了某些投影幻像。”
一群连神恩者都不是的普通人，得入神国？
怎么可能。
他都没见过神国长啥样。
裁决官眼珠子上的裂缝中开始渗出光芒，似乎在进行某种修復。
他喃喃开口：“两名神灵…不管怎么说，先多关注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