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身上由血肉构成的大红色长袍，在夜幕下的大风中猎猎作响。
平心而论…
张委员很有决断，他的提议也很有诱惑力。
这无疑会极大地加快“圣城”的建设，並且还不止这点。
自己会获得极为正统的官方身份。
哪怕自己现在没有真正一阶的实力，但有小呜的辅助，有著神国这个“外掛”，也基本可以保证自己这个“委员”身份不是什么空架子。
肉眼可见的好处会有很多。
但凡事总有代价…
孟毅並不知道张子民心中的其他小九九，他只是略微侧头望向荒野。
目之所及，一片鬱鬱葱葱！
自然女神只是往这里瞥了一眼。
祂没有亲临，没有大动干戈，身为【自然】的主人，只是一眼，就在现实世界造成了堪称改天换地的壮观场面。
如果…自己未来某天暴露了呢？
神灵该会用出何种力道来面对“救赎”？
到时候，自己身为人类最高委员的一员，人类中还有什么“救赎”圣城，那…人类会遭遇何种对待？
雷霆之主仅仅因为“宗教”这个原因，就杀死了自己全部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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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红雾神国，神灵难道会选择手下留情？
孟毅深吸一口气，他很早就做出离开靖安城，主动与其做出切割的决定，而不是尝试去和大仲裁沟通，不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吗。
总不能，因为有短期的好处，就忽视未来的巨大危险。
可惜…自己不是什么好处自己拿，坏处別人担的那號人…
他缓缓摇头，做出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回答：“我拒绝！”
在自己有决定性的实力之前，必须和人类整体保持一个互相“切割”的姿態。
当然…自然之城的那些人，嗯…后续或许可以再和张委员商量一下。
自己，呸，救赎！还是很乐於助人的！
酈安城的两人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
这个世界怎么开始让人看不懂了呢？
居然拒绝了…
张子民深深地望了孟毅一眼，心中瞬间浮现多种猜测。
按理说不应该啊，对方可是有神灵做后台的…除非他们有什么顾虑…
张子民想起了钟清所说的那句话，让神灵对付神灵。
从最终的结局来看，钟清显然没有预料到自然女神会来。
所以…钟清是指…杀戮之神对付救赎？
杀戮之神敢於对付救赎？！
还有杀戮之神一反常態的做法…主动降临神性，又疑似主动招惹自然女神。
邪神不会做出亏本的举动。
难道…杀戮之神判断这么做，会取得远超付出的收穫？
而且，是在招惹自然女神的前提下！
张子民眼中惊慌之色一闪而过，他此前做出的“救赎和自然女神达成默契”的猜测，被他瞬间推翻。
他脑海中浮现新的念头：
这里面有大问题！
杀戮之神的古怪举动，分明是有著明確的目標。
这个目標在哪？
他隨口应付道：“那真可惜…”
目光却不经意间从孟毅、许青松，以及小呜身上划过，大脑开始疾速运转。
他当时背对异化城市，没有看到具体情况…只能做出推测。
异化城市存在了三十年，邪神没有覬覦过…排除！
这两个人？
人类也不太可能。
有哪些地方有不同之处吗？
张子民面上和煦非常，脑海中正疯狂地翻阅自己的记忆。
得益於他一阶博学者的身份，思维速度极快，几乎瞬间就比对出了不同。
半空中突兀出现的赤红巨剑。
钟清有过提醒，这种攻击和神灵有某种类似之处…
简而言之就是，先看到…再动手。
异化城市后续沾染了赤红的顏色，与此同时，赤红巨剑不再出现。
杀戮之神的目標似乎放在异化城市这边…
赤红…？
红雾。
杀戮之神有过神諭，让自己信徒去找红雾相关。
张子民心中咯噔一下。
难不成…杀戮之神在覬覦救赎？红色是救赎的象徵？
那…这个救赎，到底是不是正神？
他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身侧於轩和孟毅似乎进行了一些谈话，他也丝毫没有听进去。
张子民心底迴荡著一个声音：
要不要向智慧之神祈祷？
能让邪神覬覦的东西，说不定对智慧之神也有好处。
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奖励和好处？
永生？
不不不…
换个別的，让人类成为智慧之神的眷族？
这份利益能交换到这种好处吗？
无法判断，无从判断！
但是似乎…值得尝试。
张子民心中犹疑不定，主要是…救赎的表现太特殊了。
救赎圣城…救赎，这个自称能说明很多东西。
根据他之前的查探，可以说是救赎拯救了靖安城…数百万人的性命。
通俗地来讲，救赎是个“大好神”，自己若是真这么做的话，好像挺忘恩负义的。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查探，他总觉得救赎隱隱绰绰，似乎深藏了很多隱情。
自己这么做的话，是对是错？
这是为了所有人，我没有半点私心！
张子民在心中猛然低喝道。
犹豫纠结之下，他右手五指忽地张开，哗啦一声，从食指垂落一条银色细链，末端悬吊著一颗金红色水晶。
在他身前，陡然悬浮起一块四四方方的基础星盘阵图。
他下意识地想要测问凶吉。
“你在做什么？”
张子民身侧响起了一道疑惑的声音，这让他猛地回过神来，在对上於轩那诧异的眼神后，他微微张了张嘴。
“你这个样子没用的，涉及到权柄和神性…我不认为你能卜算出结果。”
大仲裁轻嘆一声：“严格来说，这涉及到了神灵的领域。”
什么…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张子民心下疑惑，缓缓將手中东西收起，搪塞道：“嗯，只是一些习惯反应。”
“难不成，你认可孟毅的说法？”
大仲裁奇怪问道。
张子民没有回答，只是抬眼去看孟毅，对方说什么了？
他刚刚心神陷入巨大震惊之中，说实话，没有注意到。
另一边，薛文彬皱著眉头，呆呆望著孟毅，喃喃道：
“按你的说法，神性各有区別的原因，是受权柄影响…
那岂不是说…
荒野中曾经出现的那些一阶异化体…啊？它们有新的神性？
它们被神灵转换为眷族…意味著神灵拥有了新的神性？”
孟毅打量了薛文彬一眼，疑惑道：“你是…博学者？”
“是。”
哦…孟毅恍然大悟。
怪不得自己只是稍微向大仲裁解释了一下自然女神出现的原因，对方就推算了这么多內容出来。
薛文彬继续追问道：“那杀戮之神的做法岂不是，主动送神性给自然女神？
祂图什么？
还有…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人好烦…
孟毅扯了扯嘴角，“吾主的启示。”似乎觉得没有说服力，他又补充道：“我是神眷者嘛…”
薛文彬的反应很有意思，他侧头瞥了张子民一眼，心中暗道：都是神眷者，差別怎么这么大？
张子民回瞪了薛文彬一眼，低头略做思量，隨后愕然抬头看向孟毅，犹豫开口：“你…之前和商书雁做过某些交流？”
“额…確实如此。”孟毅微微頷首，坦然承认了下来，看来对方已经有所联想了。
很好，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否则他和大仲裁说什么神性不神性的干嘛。
自己虽然做不成“委员”，但也可以从其他方面获得一定的支持啊…
张子民瞳孔不自觉放大，心中那个向智慧之神祈祷的念头悄然打消。
他是神眷者不假，但也正是得益於此，他同时也是个正常人。
原来救赎这么特殊。
祂传授的知识，那些超凡之力的知识，对人类而言，很可能是真正的救赎之路。
这种未来，可比什么眷族更具有吸引力。
轰隆一声。
酈安城那名二阶吞噬者已经受不了了。
他从半空中一头栽向地面。
荒野中陡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嘴巴。
咔嚓咔嚓…茂密的森林开始不断消失。
我踏马吃吃吃吃吃！
这些人谈的太复杂了，听得人肚子饿。
眾人的视线从这名吞噬者身上收回，张子民深吸一口气：
“我想…杀戮之神还有后手吧？在武桐那里？”
在恢復清明，並捋清了部分內容之后，他很快做出了更多的推断。
“有谁知道武桐在哪吗？”
他侧头看向薛文彬。
“没有……”薛文彬四下打量了一眼，缓缓摇头，“其他人正在搜寻，但是似乎没有结果。”
孟毅此时…死死地盯著张子民…自己基於一系列的原因，做出了杀戮之神有后手的推断。
张委员是如何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嗯？
原先有一个李昊天天在那里猜来猜去，故意给自己看一些报告就够让人头大的了…
现在又来了个张委员？
而且好像更厉害，一个照面，一句“我拒绝”，就似乎琢磨出了不少內容…
张子民和他的视线相对，微微一怔之后，含笑点了点头。
孟毅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世界…真是臥虎又藏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