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宫城静謐,月光如水倾洒在琉璃瓦上,映出一片清冷的银辉。
兴许是周正的药效果良好,兴许是因为心情舒畅,朱棣今晚明明与宠妃缠绵许久,此刻却毫无倦意。
朱棣索性翻身下床穿戴整齐,要求安贵妃陪他在这皇宫里走走路,散散心。
朱棣身著明黄色睡袍,拉著安贵妃的小手,脚步不紧不慢。身旁的安贵妃一袭粉白宫裙,宛如月下一朵初绽的百合,娇俏而温婉。
王忠和两个宫女提著灯笼紧隨其后,光影在宫道上摇曳,一行人似游弋在梦境中的幽灵般梦幻朦朧。
不知走了多久,朱棣竟来到了內阁大堂。这位於宫城角落的所在,此刻在月色下显得静謐而庄重。
“今晚是谁值夜?”朱棣大步走进堂內。
门口的卫士见是皇帝,慌忙跪地:“回陛下,现在是杨荣杨阁老当值。”
话音刚落,杨荣手持一叠信笺,匆匆从二楼走下。见到身著明黄睡袍的朱棣,他脸色微变立刻小跑过来,“扑通”一声跪下:“臣杨荣叩见陛下!”
“免礼。”朱棣隨意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堂內,“你们忙你们的,朕只是来隨便看看。”
杨荣暗暗鬆了口气,起身退到一旁,目光却不敢有丝毫懈怠,紧盯著朱棣的一举一动。
朱棣在一张桌前坐下,隨手翻阅起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摺和文书。
纸张的摩挲声在寂静的堂內格外清晰。安贵妃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伸出小手轻柔地为他揉捏肩膀,动作舒缓而有节奏。
朱棣翻阅著奏摺,时而皱眉,时而頷首。杨荣站在不远处,暗自揣测著皇帝心思。
月光透过窗欞,洒在朱棣的身上,明黄的睡袍在月色下闪烁著柔和的光芒。內阁大堂內,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纸张翻动声和安贵妃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迴荡。
內阁大堂烛火摇曳,烛光在墙壁上投下片片斑驳。
“杨荣!”朱棣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堂內响起,如同一道惊雷。
安贵妃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嚇了一跳,手中按摩的动作戛然而止。
“继续。”朱棣头也不回,语气平静,“与你没关係。”
安贵妃轻轻应了一声,又缓缓地继续为朱棣揉捏肩膀。
杨荣放下手中的毛笔,提起官袍,一路小跑来到朱棣身旁,脸上带著一丝紧张。“陛下。”他微微躬身,等待著皇帝的训示。
“詔狱的这些文书怎么也摆在刑部的文书里面?”朱棣眉头紧锁,目光如鹰般锐利。
他深知詔狱只听命於自己,並不受刑部管辖,这其中必有缘由。
“回陛下,詔狱的刑具、囚服以及一应物资均由刑部一併提供,因而只有一卷詔狱的名册在刑部这边。”杨荣不慌不忙,条理清晰地回答著,神色镇定自若。
朱棣又在桌上翻找了一番,果然如杨荣所说,只有那捲名册混杂在刑部的文书之中。他隨意地翻看著名册,目光突然停留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解縉。
“解縉还在詔狱啊。”(縉犹在耶?)
朱棣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当年,回忆起那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永乐大典》,解縉全力以赴组织修书时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那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大才子,如今却在詔狱之中。
“回陛下,解縉確实还在詔狱。”杨荣听到朱棣的话,心中猛地一紧。
杨荣知道,按照字面意思皇帝这话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解释:
1.皇帝想说,解縉早就不该活著,杨荣你们赶紧找个时间找个理由把他杀掉。
2.皇帝想说,解縉毕竟有功於朝廷,一直关在詔狱里也不是个办法,杨荣你们想个合適岗位安排他,不要让他在我眼前碍事。
“陛下,解縉在狱中常常以泪洗面,他已然知罪悔罪,认错態度也非常真诚。”杨荣小心翼翼地观察著朱棣的表情,试图试探出皇帝的真实想法。
同时,杨荣也悄悄给安贵妃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你是皇帝的枕边人,他到底是在怎么想?
安贵妃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没有和我提过这件事。
“行吧。”朱棣的回答模稜两可,让人捉摸不透。
他又继续翻阅了小半个时辰的文书,似乎已经忘记了解縉的事情。
忽然,朱棣转头看向安贵妃,注意到她眼底透露出的几分倦怠。“朕有些乏了,你想睡觉了吗?”他的语气已然柔和了许多。
“臣妾也想就寢。”安贵妃顺势说道,心中暗暗鬆了口气。
朱棣起身离开內阁,和来时一样悄然无声。杨荣站在原地,望著皇帝离去的背影,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如果杨荣了解现代心理学中的行为分析学派,又拥有上帝视角,知晓后宫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或许他就能准確地揣摩出皇帝的心思。
但此刻,他只能在这寂静的內阁大堂中暗自猜测,为解縉的命运捏一把汗。
太子宫中,烛火悠悠,映照著朱高炽和张妍的面庞。朱高炽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深邃,似在思索著什么。
“父皇纵然是天子,是威加四海的永乐大帝,可他终究也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一个有著七情六慾的男人。”朱高炽放下茶盏,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缓缓说道,“父皇一样渴望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自己,渴望得到女人的敬佩与讚嘆。”
张妍微微頷首,美目流转,似在思索著朱高炽的话。她轻抬螓首,眼中透著疑惑:“可陛下本就是天子,身份尊贵无比,安贵妃岂会不敬佩?”
朱高炽轻轻摇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这你就有所不知。父皇虽贵为天子,但在情感方面,他也和常人无异。得到周正的医治后,他重获活力,在生理上满足了安贵妃,贏得了她的讚嘆,可这不过是低级的满足感罢了。”
他站起身来,在屋內踱步,双手背在身后,神情专註:“所以他才会『无意』跑到內阁去,又『无意』翻阅刑部的文书。他这么做,实则是想让安贵妃看看,自己的男人是多么拥有无上权势与威严。杨荣的表现,会让父皇得到更高级的满足感,让他在宠妃面前更有心理优势。”
张妍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可你父皇本就是天子,他在安贵妃面前本就有心理优势,又何必如此呢?”
“不不不,这种单纯身份带来的满足感非常单薄且不持久。”朱高炽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看著张妍,“他需要用生活里的行为来征服宠妃的身心。正如先前所说,陛下也是有七情六慾的人,没有情感欲望的,那只能是书中圣人。”
张妍微微点头似有所悟:“原来如此。”
朱高炽轻笑一声:“是啊,天子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情感需求。只不过,他的身份让他的这些需求,表现得更为隱晦。”
屋內烛火依旧,两人的交谈还在继续,而帝王情感的秘密,也在这静謐的夜色中,渐渐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