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虽还在查明之中,但齐佑璋隱觉此女应当是没有说谎,左右人在他手里,若是有所欺瞒,直接处置了便是。
  “那伤药是周宴之给朱家的?除此之外,他还许了你爹什么好处?”他难得生出几分好奇,不知宴之为了那乡野女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熟悉的名字自面前这人口中吐出,云姣心中一惊。
  这人,这人如何知道那人的名字?
  看面前的男子面色冷厉,毫不客气,她心中打鼓,莫不是这人和周宴之之间有些恩怨?
  云姣抿了抿唇,不肯再多说话,生怕自己哪句话为周宴之招惹祸端。
  隨后心中懊恼,她之前说自己是朱家的女儿,也不知会不会为刚结的这门乾亲带来麻烦。
  齐佑璋见女子垂首不语,只当她默认,心中哼笑,也不再多问,想来宴之和朱仁做了什么交易,也不会告诉內宅女眷,何况是自己的女儿。
  自那日起,云姣发现自己的待遇明显好了不少。
  至少她换了一间清雅些的屋子,还有一丫鬟打理日常起居,当然,侍候还是监视暂且按下不提。
  虽说处境有所改变,但云姣心中所愿並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她不是想换屋子想有人侍候,她是想离开这里啊。
  “姑娘,茶已经沏好了。”侍女將茶盘放在桌子上,一丝不苟地福了福身便要退下。
  “等一等。”
  云姣开口,见丫鬟当真停下等待吩咐,她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开口,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你们这里谁是主事的?我想离开这里可以吗?”
  侍女原是嬤嬤手下整理殿下服饰的宫女,虽不知这位姑娘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係,但嬤嬤既吩咐她来,她自是要小心应对。
  何况这位姑娘性子极好,並不是难为人的性子,遂恭敬回道,“一切皆听殿……公子的吩咐。”
  甸公子?
  那个丝毫不讲道理的人?
  云姣抿了抿唇,“那他现在在哪里?”
  打探太子殿下行踪,是大忌。
  侍女面色微微严肃,“姑娘切记,不可询问公子的行跡。”
  提醒过后,行礼退下,徒留云姣捏著茶杯,茫然地坐在凳子上。
  “殿下,当日逃窜流寇已尽数被生擒,关进州府大牢。”
  影三稟告,“但在牢內清点人数时,发觉跑了一人。”
  见殿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影三硬著头皮开口,“此人是黑风寨的军师,据说是一年前来到山上的,不过短短两月,便获得了寨中上上下下的信任……”
  “军师?”齐佑璋念了一句,他当时在山上时,倒是见过此人。
  毕竟是此人提议將他单独关在一间牢房的。
  朱府內院。
  白姨娘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焦急,看著一旁的丫鬟,“老爷还没回来吗?”
  丫鬟翠儿战战兢兢地回答,“未,未曾。”
  白姨娘手中的帕子被她扯变了形,“再去看!等老爷下值便將人请过来!”
  她心中又气又急,她的玲姐儿,怎么这般糊涂啊。
  朱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虽是庶出,但自幼也算是疼爱有加。
  白姨娘捂著胸口,慢慢地坐在椅子上。
  她平时对大夫人小心谨慎,伺候老爷小意逢迎,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希望能在朱家挣几分脸面,玲姐儿日后也能有个好归宿?
  给玲姐儿相看的人家很是不错,是县丞家的小儿子,原本玲姐儿为庶出,这门亲事属实是高攀,但老爷似乎有升迁之闻,这才定下。
  她还托人私下打听过,那青年为人和善,还算上进,如今已经是秀才了呢。
  何况说句不好听的,对方母亲早逝,嫁过去后没有婆母在上头压著,自在著哩。
  哪知?
  哪知!
  玲姐儿不知何时竟然与一书生暗通款曲,私相授受,竟然在定亲之前夕跑了!
  还有那贴身丫鬟,竟如此失职!这样大的事不上报,竟然还帮著隱瞒。白姨娘想气得胸口疼,当时知晓此事她便明白不能泄露出去。
  夜间,那丫鬟便失足落水,溺水而亡。
  “老爷回来了……”
  未等丫鬟说完,白姨娘“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想了想摘了发间的首饰,眼眶通红,我见犹怜,直直地迎了上去。
  “老爷——”
  *
  “东西都备好运回去了?”齐佑璋手拿双箸,用著膳。
  “是。”影三开口,“京中传信,四殿下似是寻来了一方奇石,欲在万寿节献给圣上。”
  “奇石?”齐佑璋不知他这好弟弟又要弄什么,左右他奉旨南巡,万寿节是怎么都回不去的。
  此次父皇寿诞,他提前命人寻了前朝郑大家的真跡《千里江山图》为寿礼,为避免中途出现意外,回京护送之人足有四行人,真真假假,掩盖虚实。
  断云山羊肠小道。
  一中年男人醉酒般踉蹌了几步,从远处看其背影,青衫飘逸,很是仙风道骨。
  但正面凑近一看,脸上黑糊糊的,衣襟破烂,手中的羽扇还缺了两个口子。
  青崖心中骂骂咧咧,他自小便在山上和师傅师兄习望气之术,奈何他们这一行,窥探天机,有违天道,是以每一位术师,都难逃五弊三缺之咒。
  师傅早年丧妻,应了个“鰥”,师兄双目失明,应了“残”,唯独他平平安安地长大,竟似丝毫不受影响。
  直到他自觉学有所成,偷跑下山,才知道自己应的究竟是哪一咒!
  他竟是命里缺財!非但如此,隨著他卦象的轻重竟然还影响自身日后的生活处境!
  犹记得他刚下山时不知轻重,算一人免於溺亡之苦,第二日钱袋便被人偷了!
  那时他还不知道二者之间的关联,几次过后才察觉並有所收敛。
  直到一日他观一人头上官运加身,贵人如星辰,虽沉在命盘之中但却十分璀璨,得遇时机,必定平步青云,位极人臣,若家中有女,入住皇居亦非难事……
  当时青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的命格,他觉得这是缘分,没忍住便为其算了一卦,哪知竟因此穷困潦倒至今!
  他又不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自是辗转各地,寻求破劫之法。
  原本来到这黑风寨不过是意外,哪知大当家的竟然真把他当成视钱財如粪土的世外高人了。
  左右他缺財,在这里又被好吃好喝地供著,还不如留下来歇一歇。
  哪曾想这黑风寨那日竟抓来一位受伤的男子,观其命格极贵,紫气东来,如祥云般环绕上空,当下刺得他双目一疼,养了好些时日。
  与国运相关,他可不敢再胡乱开口,他还想后半辈子好好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