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她躲起来了
梅想过安逸的生活,温妮莎则告诉她,没有人能过上安逸的生活。世上总有光亮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而这些角落里就藏著无数暗含恶意的存在。残酷的剥削无处不在一一人这种生物本就是为了吃人而活,如果不想被吃,就该主动吃人。
她曾是羊圈里的待宰羔羊,命运把锁死在无法反抗的深渊里,无可自拔。日升日落,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痛苦的延续,一个无法逃脱的循环。
但那一天,她意外地拥有了力量。
这种力量最初是陌生的,像是突然而至的皮鞭,灼烧著她的皮肤与血液。
所幸那种疼痛却没有持续太久,它像雷雨前的狂风,迅猛却短暂,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变化,尤其是那个可恶的奴隶贩子。
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眼前的“羔羊”早已不再是那个软弱无力的猎物。
机会来临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她的行动迅疾而决绝,带看一往无前的决心,毫不费力地结束了那奴隶贩子的航脏生命。
那个曾经让她倍感恐怖的存在,如今静静地躺在她的脚下,成为了她力量的第一个牺牲品。她没有犹豫,迅速將他身上的財物搜刮一空。那些財產曾是她无法触及的奢望,但现在,它们变成了她自由的象徵,变成了她未来生活的起点怎么会呢?
她只是自以为自己获得了自由。
后来,当她在街头行走时,一队巡游的卫兵从远处缓缓走来,甲胃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尤为清晰。
起初,她並没有在意,只是低头继续向前走,想要在人群中保持低调,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注意。可很快,她便感觉似乎有双眼睛,正紧紧盯著她。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恰好与其中一名卫兵的目光相撞。
那卫兵冷漠的目光满是审视的意味,像是在打量某个异常的存在。温妮莎心中忽地一紧,一种不安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
那卫兵在怀疑她,为什么?她身上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吗?
她.—.
这一刻,她突然记起,她的脖子上掛著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手指划过一圈冰冷的金属。她是奴隶的孩子,当然也还是奴隶,而脖子上的这个项圈,就是她收到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
她把这项圈戴了很久,戴到忘记取下。
是啊—她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这象徵著她身份的铁环从她出生之日起便紧紧箍在她的脖子上,早在岁月的流逝中与她融为一体。
她曾以为自己摆脱了过去的锁,获得了自由,但事实並非如此。
即使祛除了脖子上的锁,身上的奴纹又要如何去除呢?
她的心猛然一沉,仿佛被冷水浇透,
卫兵们的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他们的脚步也渐渐停下,而她的心跳则不断急速,脑中飞速思索著逃跑的可能。
曾是小女孩的她不敢对卫兵动手一一她依旧记得奴隶的身份、记得顺从的习惯,那种根深蒂固的恐惧依旧潜藏在她內心深处。
然而,当那卫兵的目光扫过她的身躯,落在她隨身携带的钱袋上时,她的心瞬间转变。
那种贪婪的、挣狞的、挣扎过后满是恶意的可怕眼神,让温妮莎敏锐地意识到了危险。她知道,如果不做点什么,那她就会失去比钱財更重要的东西一一自由。
这些卫兵会把她丟进漆黑的深渊里,而她刚刚从那儿爬出来。
想到这里,温妮莎的心不再柔软,不再犹豫。这一刻,她做出了决定,体內最后几缕魔力於她指尖匯聚,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地,一道无形的力量撕破空气,
割开了那个卫兵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卫兵的身体无力地跪倒在地,那场面要多美有多美。
自此之后,她不再相信这双眼睛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除了镜中的自己。人活著就是要伤害別人的,她能从中获得快感,那其他人又何尝不会因此感到快乐呢?
即便是后来那个教她如何运用魔力的魔女艾丽萨,她也始终保持著警觉,明白对方不过是为了利用她,藉此製造混乱。
但有一点,温妮莎相信艾丽萨绝没有骗她:她身上的奴纹是她毕生难去的污点,若她去往圣都求学,等待她的,只会是无尽的挖苦与嘲笑。
话说回来,不停製造杀与混乱的生活·於她而言也不算坏。
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艾丽萨就不会轻易拋弃她,背叛她。更何况,伤害別人带来的那一丝快意一一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一一会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没错,她乐得如此,她终於在这混乱的世界中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唯有杀戮之时,她才真正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而不再是那个无助的小女孩。
“我之所以愿意跟在你身边,每晚替你烤肉,是因为我明白,你是绝对不会背叛我、伤害我的,”她继续向梅解释,“而我也不会背叛你,伤害你。我们都得利用彼此,玩一种名为『朋友”的可笑游戏。”
但她终究没能信守承诺。在凯萨琳的逼迫下,她们不得不替她搜寻新生的魔女,而她没能按捺住心中的焦躁,没能按捺住內心愈发高涨的杀戮渴望。
当梅看到温妮莎的户体时,她便清楚地意识到温妮莎背叛了她立下的承诺,
但她们是朋友,她得为她做点什么—是啊,她知道这么做不对,所以她把一切交给了那个自称为“天神化身”的黑影,而她的內心也由此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切情绪的残渣都躲进了这道细而深的缝隙里,不断融合、发酵,最终形成了一道幻影,那幻影质问她:
梅,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啊..
梅,你就这么原谅他了?
是啊—
明明是我先来的,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既然你能原谅他,那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是啊.
梅放弃思考,躲进那道细小的心灵缝隙里,將身体转交给她。
啊,梅,我们果然还是好朋友。作为回报,我会替你处理那些你不愿面对的事情。你不用再烦恼世间的善与恶,一切对与错,皆由我替你承担——
不,你承担不了。
哈,我当然可以!
是吗?那就让我好好欣赏你狼狐的模样吧。
狼狈—.狼狐什么?
“温妮莎”从短暂的失神中甦醒,忽地意识到,此时此刻,她正处於法莉婭编织的一种可怕陷阱中,看不到脱身的可能。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她不屈地抬起头,看著那道仿佛触手可及的门,想要思考逃脱的办法,然而她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思绪不时中断,就连眼神都慢慢变得浑浊。
啊啊.·.她的魔力.·她梦寐以求的,能够让她挥霍一天的足量魔力·.正被某种难以解释的东西缓缓吞噬著。那种感觉宛如作物的根茎向大地索求宝贵的水源与养分,而大地为了滋养它们,慢慢变得乾涸且贫瘠温妮莎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趴在地上等死。
先前她偷袭法莉婭不成,反被法莉婭当场压制之时,相互对抗的魔力与元素乱流把这间臥室弄得一团糟,法莉婭摆在桌面与书柜里的许多藏书因此报废,那些残破的书页散落在地上,当她垂下头时,映入她眼帘的那张碎纸上写著妖邪者梅莉丝的著名事跡,为避免招来相同的厄运,她努力將脸侧向一边,结果与法莉婭的视线撞了个正著。
这可恨的贱女人温妮莎不敢看她,再次移开眼神,但法莉婭却叫阿斯让摁住了她的脑袋。
“好了,你该把身体还给梅了。”
“绝.—.不.——”
“好吧——.那就继续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法莉婭冷冷地说道:“假如我没听错,你刚刚其实已经向我求饶过了,不是吗?”
“谁会———”
“我最討厌別人在我面前嘴硬。”见温妮莎动弹不得,法莉婭便將小部分魔力投射到她的脑袋附近,缓缓抽离空气。这种方法没什么实战效用,没人会乖乖站在原地被动气,但折磨起人来.—.却相当好使,蒂芙尼曾经向她展示过.——
“法莉婭。”阿斯让冲她摇了摇头。
哼,就你心软。
法莉婭收回魔力,从沙发上下来。她知道怎样做能让温妮莎难堪。
她不紧不慢地挥动著手指,轻轻使役体內的魔力。地上散乱的书页隨著她的动作微微颤动,隨即缓缓升空,像是无声的舞者,绕著她旋转,一张接一张地飞入她的手心。
没用多久,法莉婭便从中选了几张令她满意的书页残卷,摆到温妮莎面前。这些书页出自某些哲学论著,字里行间透出一种冰冷的理性与莫名难懂的长短句。而法莉婭说,只要温妮莎愿意当眾朗读,读到她满意为止,她就叫阿斯让暂时放过她。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閒情逸致——”温妮莎寧死不从,“还有閒情逸致——做这种事?”
“你在说什么,”法莉婭嗔怪道,“有点自觉好不好?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先一步解决你这个不稳定因素!我可不想在关键时刻被你从背后捅一刀子。”
阿斯让顺著法莉婭的意思,奉劝温妮莎好好配合。
缩在一旁的菲奥娜看著这场闹剧,內心如死灰般沉寂。她没有力气开口,也不想插手这场无聊的斗爭。心中某个深处仿佛在喊著:“让我安静地死去吧。”对於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已无所谓。
而温妮莎则別无选择。为了爭取一丝喘息之机,她不得不低下头来,勉强服从眼前的形势。她开始念出那些令人生厌的词句,仿佛在向敌人低头。然而,还没读几句,她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仿佛突然哑火了一般。
法莉婭冷笑,语气里带著一丝得意的讥讽:“看吧,死人是不会復活的。你就是梅本人,梅不认识这些字词,你也不认得。”
她像是抓住了某种胜利的把柄,趁机加以嘲弄,似乎想用这一点彻底击垮温妮莎。
温妮莎没有回应,嘴角却轻轻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仿佛懒得与法莉婭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爭辩。她的態度激怒了法莉婭,后者气得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吩咐阿斯让,叫阿斯让对她下点狠手。
好一会儿后,“温妮莎”才再次清醒过来。法莉婭把她折磨的不轻。要是让远在圣都的蒂芙尼晓得,法莉婭竟另闢蹊径,无师自通了另一套拷问技巧,真不知她会露出怎样一副表情。
“快把梅还回来。”
““——·是我,”影梅说,“她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