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裴云朝把沈初拉了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拍了拍他膝上沾著的灰。
裴云朝整个人都惊魂未定。
沈初竟然要给他洗脚!
他怎么能给自己洗脚呢!
还跪在地上!
裴云朝下意识觉得,沈初受什么刺激了。
他在沈初膝前蹲下,问:“阿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初摇头:“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想给將军洗脚。”
“这事不用你干,你不能干这种事。”裴云朝一口回绝道。
“为什么?”
“就是不行!”
沈初不解:“可是,將军也会给我洗脚。”
裴云朝觉得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他给沈初洗脚,天经地义。
但是,沈初怎么能给他洗脚?!
这绝对不行!
绝对!绝对!绝对不行!!
裴云朝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觉得不行。
沈初攥著膝上的衣料,低著头脸色有些发窘:“可是,其他府里的夫人,都是跪著给老爷洗脚的。”
沈初觉得,裴云朝既然选择和自己成婚,便不该亏了。
他也应该给裴云朝洗。
甚至,他得做得比別人更好,这样裴云朝才不会离开他。
裴云朝“呸”了一声:“哪家有这种规矩,反正將军府没有!这些事你日后都不许再干了!”
裴云朝胸膛起伏著,神色可以用愧疚至极来形容。
在他看来,让沈初给他洗脚,就好似……好似是在辱没他一般。
他是做了什么,让沈初觉得他该给自己洗脚?
还是说,有人在沈初面前说道了什么?
裴云朝想了一通,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府里人多口杂,说不定谁在沈初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让沈初觉得自己没尽到责。
他沉了脸色,问:“阿初,是谁在你面前说道什么了吗?”
“没有。”
沈初觉得心里很堵,他只想让裴云朝高兴一点,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他生出一种,討好別人却失败的挫败感,以及羞耻感。
“那为何这样,阿初你不必做这些的。”裴云朝只觉得心臟都愧疚得疼。
“我只是觉得,我之前让你难过了,该对你再好点。”
还有一句话沈初没说出口——
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
在沈初看来,有价值的人,才不会被丟弃。
“你对我已经很好了!”裴云朝道,他攥著沈初的双手,语气急切道,“阿初,你不用觉得愧疚,我没生气,我一点气都没有。”
沈初声音闷闷的:“我这几天,伺候著你,你不高兴吗?”
“高兴,但……”裴云朝想著措辞,“但你不做这些,我也高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高兴。”
裴云朝不是因为沈初伺候他高兴,而是因为沈初会念著他高兴。
裴云朝终於明白沈初这几天怎么对他这样好。
原来是因为觉得愧对於他!
愧对个锤子!
裴云朝觉得自己才是真正亏欠了沈初。
別说沈初为自己受的伤,就是让沈初一个人守了將军府三年,裴云朝便觉得他欠沈初太多了。
“可我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你爱我什么呢?”
有价值的人,才会被爱,不是吗?
裴云朝一下被问住了。
他一时半会儿竟答不上来,自己为何会爱沈初。
他究竟爱沈初什么呢?
爱他长得好看吗?
可裴云朝捫心自问,就算沈初真的变成丑八怪,他一样爱著沈初。
爱他为了救自己,身陷牢狱吗?
可裴云朝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沈初,他更希望那件事不要发生。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裴云朝想不出来。
这事儿,最终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揭过了。
但裴云朝最终也不肯让沈初再做那些累活,洗脚更是不可以。
*
是夜,沈初睡得又极早。
往日沈初总是觉浅,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睡得都很沉。
天色尚早,裴云朝还不准备睡,他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那日那个刺客说了府里有宋元睿的人,裴云朝便让雨声彻查整个府邸,一定要將那人抓出来。
如今已经过了好几日,裴云朝得问问雨声查得如何了。
裴云朝俯身亲了亲沈初的唇,替他掖好被子,转身准备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梦话。
“不……不要,阿朝……”
“不要离开……呜……”
“求你,求你……”
细细碎碎的求饶声,从沈初的唇齿间传了出来。
一声一声,都好似痛极之后才说出口。
裴云朝转过身,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初在向他求饶。
他在求他。
眼圈一点点地发红,心臟疼得不能自已。
裴云朝在沈初床前蹲下,他將耳朵附在沈初唇边,想听得更清楚一点,然而沈初只是又囈语了几句,便没有再说。
只是眉头依旧紧锁著,神情看著极痛苦。
沈初这几日多梦,裴云朝是知道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梦已经纠缠他到了这种程度。
裴云朝只觉得心臟被人揪著,疼得喘不过来气。
他好似又明白了沈初为什么会这样討好他。
大抵,他是被那梦境纠缠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吧。
所以才会想用这种,討好人的方式,来获得一点安全感。
裴云朝走出房门。
雨声在外面候著,见著裴云朝,他稟报导:
“將军,府里所有下人都查了一遍,並没有查到有可疑的人。”
“不过,今日在府里送来的白菜梆子里,发现了一封密信。”
雨声递过来一个信条,裴云朝接过一看。
信条很短,只写了短短几个字——即刻动手。
裴云朝攥紧了拳,手背因极其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紧紧咬著后槽牙,脸色冷得不能再冷。
“把信条放回去,別打草惊蛇。”
“这几日,除了落,多安排几个人跟著夫人,夫人平日的饮食也要严格把控,一定注意投毒,若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即刻把人抓了。”
他冷声吩咐著。
雨声抱拳道:“是。”
“下去吧,”他挥了挥手,顿了顿又道,“將萧翎叫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雨声:“是。”
裴云朝回了房间。
屋里,沈初还在做噩梦,身上已经湿得全是汗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