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找我,所为何事?”裴云朝问沈知徽。
沈知徽居高临下看著他:“我查了你的身世,一个来歷不明的孤儿,为何一进府就对我弟弟那般殷勤?”
“你有何居心?”
裴云朝心虚,他的居心可就大了,等二十年后你就知道了。
“我只是喜欢二少爷而已。”他理直气壮。
沈知徽瞥了他一眼。
孩童口中的喜欢,沈知徽没有多想,只当是单纯的喜欢罢了。
他见裴云朝眼中赤忱並无虚假,嘆了一声:
“罢了,小初也难得有喜欢的朋友。此事我不再追究,但你日后需得好好伺候他,万不可再教他坏事!”
“再有一次今天这种事,我一定將你赶出府。”
“他在这府里谨小慎微,已然很不容易,你別害了他。”
沈知徽只怕眼前这个“小朝”带著沈初干坏事,到时候父亲母亲更容不下他。
裴云朝瞧见沈知徽眼中担忧,他笑问:“大少爷,你既然知二少爷在府里不容易,为何不多帮帮他?”
为何不帮他脱离这个牢笼,而要眼睁睁看小白鸟在笼子里哀鸣?
沈知徽嘆气:“力所能及的范围內,我已然帮了他多次,但母亲拎不清,家宅之爭,我也无能为力。”
他语气真诚並无作偽。
裴云朝忆起他和沈初成亲时,这位大舅哥千里迢迢送来贺礼,还送来一封信。
信里轻轻楚楚地写著,沈初是他沈家的二少爷,若是裴云朝日后有半分对不住沈初,他必代替沈家收拾他。
整个沈府里,若说有人真心待沈初,怕是只有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了。
只是身份所迫,他能做的只有那么多。
院子外,一个身影一闪而过。裴云朝瞥向那处,他刚就发觉那儿猫了个人。
“大少爷觉得那儿藏的人是谁?”
“是知曜。”沈知徽说,“你们俩做的坏事,我本没反应过来,还是知曜提醒,我才察觉不对劲。”
“他自己怎么不来?”
“知曜和小初关係不好,小孩子心性,但他其实挺关心他二哥哥的。”
裴云朝望著暗处的人影,对沈知徽说:“有件事,需要大舅哥……啊呸!需要大少爷帮一下忙。”
——
夜晚,裴云朝又和沈初窝在一床被子里。
沈知徽白日里让人偷偷送来了厚被,两人盖著格外暖和,小沈初整个身体都蜷缩在“小朝”怀里。
“小朝哥哥,我明日要去学堂,你陪我一块去吗?”
“好。”
正好他去看看学堂有没有人欺负沈初。
裴云朝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时空待多久,但他已经准备好一拳一个,把这些欺负沈初的人全收拾了。
然而令裴云朝没想到的是,学堂里的学生,对沈初都很和善。
也是,沈初的性子本就温和,只要不是存心找事,很少会有人与他为恶。
以前在国子监,沈初人缘也很好。
世上其实没有那么多捧高踩低的噁心人。
只是学堂那个討人厌的夫子,总爱挑沈初的错处,一堂课点了沈初不知多少次名。
沈初脸色有些不好,精神懨懨,有个问题没答上来,夫子便让他站著听讲。
裴云朝在旁边伺候著研墨,眼看沈初脸色越来越白,他轻扯沈初的衣摆,小声问:“阿初,怎么了?你坐下休息,別听那老头的。”
沈初摇头。
小孩把大人的话,尤其是夫子的话当圣旨,半点不敢违抗。
裴云朝见他额头都冒著冷汗,急著直接出声,打断夫子讲课:“夫子,我家少爷身子不適,可否让他坐下听讲!”
“怎就不適了?”夫子眯著眼。
坐在前排的沈知曜回过头,见沈初垂的脑袋,立马离开座位朝他走来。
“怎么了?”沈知曜摸沈初的脸,触摸到一手的滚烫,“怎么会发烧了?”
其他学生顿时窸窸窣窣。
“发烧了?”
“没事吧,看著好严重?”
夫子不满地咳嗽几声:“都安静,还没下课呢!”
沈初也站不住了,身子一软瘫软在自己的课桌前,裴云朝稳稳接住他。
“夫子,我家二哥確实病了,我送他回家。”沈知曜说著便要背起沈初。
他年纪小,但比沈初要健壮一点,背起沈初不费吹灰之力。
夫子连声说:“课还未结束,沈少爷不可离开,让书童送他去即可。”
书童,指的是裴云朝。
沈知曜停下动作,眼中似有犹豫。
良久,他把人送到裴云朝手上:“交给你了,你送他回家,去我房里拿药。”
裴云朝直接捞著沈初膝盖,將他打横抱了起来,口中道:“知道了。”
裴云朝抱著沈初一路回了沈府。
林嬤嬤一看见这架势,以为沈初怎么了,连忙上前问:“二少爷怎么了?”
“发烧了,应该是昨天光著脚站太久了。”裴云朝將人放在床上,吩咐林嬤嬤说,“嬤嬤,你去打点热水给少爷擦身子照顾他一下,我去找大夫来。”
“好好好!”林嬤嬤连声应著。
她太著急,以至於都没有怀疑裴云朝此刻过於沉著冷静,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裴云朝没有去沈知曜房里拿药,生病了不能只吃药,还得找大夫来看,不然万一吃错药对身子伤害更大。
裴云朝去了街上,他对苏城的街道不熟,一路小跑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药铺,拉了个大夫就走。
大夫见这孩子这么著急,以为是事关性命的事,背著药匣就跟著他跑。
“孩子,你家里谁病了?”
“我家少爷病了。”
少爷?
那还是有钱人家,大夫心想可以赚一笔。
到了沈府,大夫心里更美了,沈家可是苏城第一世家,平常以他的资质都没资格进去行医。
眼前小孩拉著他,七拐八拐,绕过了几个大院子,最后到了一个荒凉偏僻的院落內。
大夫迟疑了。
他怎么觉得有诈。
“快点,我家少爷身子金贵。”裴云朝催促。
大夫这才进去。
一番诊断,沈初確实是发烧,大夫给开了药,说並无大碍。
裴云朝这才放下心。
他转过头,只见大夫朝他伸手。
裴云朝:“??什么意思?”
大夫:“诊金啊,你这小孩,叫大夫不知道给诊金吗?”
裴云朝:“……”
忘了这事了。
裴云朝眼睛一转,有了主意:“我是个小孩,身上哪有什么钱,诊金您去问我们府里夫人要就行,夫人管钱的。”
“当真?”大夫狐疑,但又觉得这小孩说的也是,这种大户人家的开支,一般都是夫人管著的。
“那行,我去问夫人要。”大夫笑著说。
裴云朝身上没钱,他方才知道沈初生病急坏了,没想清楚就去叫了大夫,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但大夫的诊金肯定能要到的,张鶯若是不给他,便是要沈家背上请大夫不给诊金的坏名声。
人嘛,都是自私的,棍子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