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又看向夏怡。
“夏怡,你留下来,和队长说明一下情况。”
“等会儿洛县的同事到了,你跟他们对接,负责走访调查。”
“重点查两件事。”
“第一,死者黎木根的社会关係,最近有没有跟人结怨。”
“第二,他昨晚的活动轨跡,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
夏怡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
最后,江弈的目光落在老唐和老李身上。
“老唐,老李,你们辛苦一趟,回市局把相关的文书材料准备好,隨时准备申请协查。”
“没问题。”
老唐和老李对视一眼。
江弈带著谈新源和熊力,小心地將黎木根的尸体装入运尸袋,抬上了车。
车辆启动,朝著市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里,谁都没有说话。
……
江弈他们离开后不久,洛县警察局的警车就闪著警灯,一路鸣笛赶到了村口。
夏怡立刻上前,与带队的民警简单交接了情况。
“辛苦你们了,夏警官。”
带队的民警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皮肤黝黑,看起来很乾练。
“我们分头行动吧,我带人去村里问问,你这边有什么需要隨时联繫。”
“好。”
夏怡跟著一名年轻的民警,开始在村子里进行走访。
黎木根家在村子的最东头,一栋半新不旧的二层小楼。
此刻,院子里已经围了一些村民,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民警上前维持秩序,夏怡则找到了村长了解情况。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抽著旱菸,一脸的痛心。
“木根这孩子,可惜了啊。”
“他平时为人怎么样?”
夏怡问道。
“人不错的,就是有点好酒。”
村长嘆了口气。
“靠著山里这点地,种点菜,閒了就去山里弄点野味卖,日子过得还行。”
“昨天晚上,有人见他去村口的小卖部喝酒了,好像喝到八九点钟。”
“跟谁一起?”
“就他自己,后来好像接了个电话,说有约,急匆匆就走了。”
有约。
夏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村里被蛇咬的事情常见吗?”
夏怡换了个问题。
“那可太常见了。”
村长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
“咱们这山里,啥蛇都有,尤其是竹林里那种竹叶青,毒得很。”
“前年隔壁村还有个娃被咬了,幸亏送得及时,不然小命都没了。”
一切信息,似乎都和现场的“意外”假象完美契合。
如果不是江弈点出了疑点,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这只是一场不幸。
告別了村长,夏怡在民警的带领下,找到了黎木根的家。
院子里,一个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抱著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发出压抑的哭声。
他旁边,一个女人红著眼眶,正在不停地抹眼泪。
“这是死者的哥哥范利,和他的老婆。”
民警小声介绍道。
夏怡走上前,心情有些沉重。
“范大哥,节哀。”
范利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悲痛。
“我弟弟……我弟弟他怎么就……”
他哽咽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他旁边的老婆,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忽然抬起头,盯著夏怡。
“警官,我觉得这事不对劲。”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夏怡心里一动。
“大嫂,您为什么这么说?”
“我这小叔子,虽然爱喝酒,但他胆子小得很。”
范利的老婆擦了把眼泪。
“他最怕蛇了,从小就怕。天黑以后,你就是打死他,他都不敢一个人进那片竹林。”
“更別说,还是喝了酒之后。”
夏怡立刻追问。
“他昨晚离开酒桌,说是去赴约,你们知道是去见谁吗?”
范利夫妇都摇了摇头。
“我们不知道,他没说。”
“村里有监控吗?”
夏怡问向旁边的民警。
“有,村口小卖部门口装了一个,对著路口,应该能拍到。”
一行人立刻赶往村口小卖部。
调出监控录像,时间调到昨晚九点左右。
很快,画面里就出现了黎木根的身影。
他確实如村长所说,走路有些摇晃,像是喝了不少酒。
但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朝著竹林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看起来很急。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迫不及待。
夏怡立刻用手机將这段视频录了下来,发给了江弈。
……
市局,法医鑑定中心。
解剖室里。
江弈、谈新源、熊力三人都已经换上了白色的解剖服,戴著口罩和手套。
黎木根的尸体安静地躺在解剖台上。
江弈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夏怡发来的视频,还有那段关於死者怕蛇的描述。
“开始吧。”
他拿起解剖刀。
谈新源和熊力立刻各就各位,神情专注。
解剖有条不紊地进行著。
取样,化验,分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两个小时后,初步的毒理鑑定结果出来了。
熊力拿著报告单,眉头紧锁。
“江哥,结果出来了。”
“死者血液样本中,检测出高浓度的酒精成分。”
“同时,还有竹叶青蛇毒特有的多循环毒素。”
这个结果,和现场的推断完全一致。
谈新源有些泄气。
“难道……真的是我们想多了?”
“不。”
江弈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放下手中的镊子,目光扫过两人。
“你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死者的体表检查,除了右臂上的两个咬痕,没有任何其他的伤口。”
“这不合常理。”
江弈走到解剖台旁,指著黎木根的手臂。
“竹叶青是攻击性极强的毒蛇,被咬中的瞬间,会產生灼烧般的剧痛。”
“一个清醒的人,在这种剧痛下,不可能毫无反应。”
“他会挣扎,会呼救,会在手臂上留下抓痕。”
“但是,这些痕跡,我们全都没有发现。”
“他没有挣扎,只有一个解释。”
“在被蛇咬之前,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凶手先用某种方式让他陷入了昏睡,或者深度昏迷。”
“然后,再將准备好的毒蛇,放在他的手臂上,完成了这致命的一击。”
“这根本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蓄意的,用毒蛇作为凶器的谋杀案。”
谈新源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可是,江哥。”
“如果凶手真的用了麻醉剂,为什么毒理检测报告上什么都没有?”
他指了指熊力手里的那张报告单。
“我们查了常规的巴比妥类、苯二氮?类,甚至是一些新型精神活性物质,结果都是阴性。”
这才是最让他想不通的地方。
有结论,却找不到支撑结论的证据。
这在法医学上,就等同於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