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座!”
“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咱们的警卫营!根本挡不住他们!”
“军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看著一眾部下,小诸葛满面愁容。
他是一军统帅,是华中的定海神针!现在却要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仓皇逃窜?
“我走了!武汉怎么办?这几十万將士怎么办?!”
他厉声质问,一双鹰眸扫过所有人,那气势让所有人心中一颤。
“军座!”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了!”
“八路军的兵锋太盛!他们有备而来!我们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啊!”
一个少校参谋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您要是出了意外,那整个咱们的部队就真的垮了!”
小诸葛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一声声催促让他一阵心烦意乱。
第七师被全歼,下面的人阳奉阴违,封锁江面的命令无人执行,空军惨败,偌大个武汉凑不齐一支飞行大队!
一桩桩一件件让他感到心累。
这一仗,不是他指挥不行,也不是部队不能打。
他是败给了自己人!
败给了那些脑满肠肥,只顾著自己走私生意的混蛋!
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喉咙里涌了上来。
他强行咽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眼睛里的不甘、愤怒、屈辱,全都消失了。
“命令。”
整个指挥部瞬间安静了下来。
“指挥部全体人员,轻装简行。”
“所有无法带走的机密文件,立刻焚毁!”
“十五分钟后,向长沙方向转移!”
“是!”
一眾参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高声呼喊传达命令。
勤务兵们衝进档案室,將一摞摞无法带走的文件扔进早就准备好的铁桶里,浇上汽油,点燃
黑色的浓烟,伴隨著刺鼻的味道,从窗户里滚滚而出。
军官们则在警卫的簇拥下,冲向门外的汽车。
白长官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著这片混乱,看著那些惊惶失措的脸,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自嘲。
兵败如山倒。
他今天,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军座!车备好了!快走吧!”
参谋长拉著他的胳膊,用力將他往外拖。
他被动地跟著,脚步踉蹌,如同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
坐上那辆黑色的別克轿车,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指挥部。
冲天的黑烟,在夕阳下,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开车!”
车队在一片混乱中,狼狈地驶出了指挥部大院,朝著南方的公路疾驰而去。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
汉口的繁华,仿佛还在昨天。
如今,却要拱手让人。
白长官靠在车座上,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神。
车队刚刚驶上通往长沙的公路。
北方传来了隱约的炮声。
轰!
轰隆!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他知道。
那是八路军的总攻,开始了。当李云龙带著空降师,和一野的兄弟们,如同猛虎下山一般衝进汉口城区时,迎接他们的,是放弃了抵抗的守军,和一座已经失去了最高指挥官的空城。
白长官的果决,让他逃过了一劫。
却也让整个武汉的防御体系,彻底崩盘。
隨著指挥部的南迁,残存的国府军群龙无首,抵抗意志瞬间瓦解。
战斗结束,八路军一日之间拿下了武汉三镇。
消息传出,全国震动。
解放武汉之后,二野李云龙的部队没有丝毫停歇,沿著长江东进,和老旅长的第四兵团东西夹击。
短短五天。
黄石、鄂州、九江……一个个长江沿线的军事重镇,相继易手。
国府军苦心经营的长江防线,在八路军摧枯拉朽的攻势下,土崩瓦解。
稍作休整后,大军继续南下。
李云龙率领他的独立兵团,作为全军的尖刀,直扑洞庭湖。
兵锋直逼湘江,长沙岌岌可危!
山城,黄山官邸。
“啪!”
又是一只上好的景德镇瓷杯遭了殃。
常叔叔脸色铁青,指著地图上已经插满红旗的区域,对著一眾噤若寒蝉的將领和幕僚咆哮。
“娘希匹!”
“他白剑生平日里不是自詡小诸葛吗,怎么这一仗打下来就成了刘玄德了?!”
“八路军的空降师都打到他身边了,才反应过来!偌大的武汉,就这么拱手让人了!他是怎么带的兵!他是怎么指挥的!”
整个官邸的空气,都因为这滔天的怒火而凝滯。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常叔叔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气,四下寻找。
最终,终於在角落里,看到了一直没敢吭声的戴春风。
“春风!”
“是!委座!”
戴春风一个激灵,连忙立正。
“你亲自去一趟长沙!给我好好问问那个小诸葛!”
“问问他!他这个华中剿总司令,是怎么当的!”
戴春风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现在去长沙?
开什么玩笑!
军统长沙站刚刚发回来的情报,八路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长沙城外围!
现在过去,跟一脚踏进鬼门关有什么区別?
万一城破了,他戴春风可就成了八路军的阶下囚!
他可不像那些將军,投降八路还能有条后路。
他的手上可沾满了那些人的血!
求生的本能,让他不得不硬著头皮,为那个小诸葛说几句话。
“委座”
戴春风往前挪了一小步,小声说道。
“武汉之败……白长官虽有指挥失当之责,但……但其中,另有隱情。”
“哦?”常叔叔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一头准备择人而噬的猛虎。
“说!”
戴春风咽了口唾沫。他知道,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得罪一大批人,但现在,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根据军统的调查……”
他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
“武汉失守前,白长官曾下令在长江航道布设水雷,彻底封锁江面。”
“但是……因为某些大人物的『生意』要走水路,下面的人……阳奉阴违,並没有严格执行命令。”
“所以,才让八路军的三艘炮舰和运输船,长驱直入,逆流而上,配合空降的李云龙部,完成了对第七师的包夹。”
“什么?!”
“轰!”
红木办公桌发出一声闷响。
常叔叔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国难当头!他们还在搞走私?!”
“还有!”
戴春风不敢停,一口气说了下去。
“空军方面,阿美人援助的那批p-51,性能……性能不如八路军的战机,长沙起飞的支援机群,一个照面就被击溃,损失惨重。”
“另外……最关键的一点。”
戴春春风顿了顿,他知道,这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一批本应紧急运往前线的军火,因为……因为一些原因,滯留在王家墩机场的秘密仓库里。”
“被李云龙的突袭部队,给……给捡了漏。”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常叔叔的脸色。
“那十二门让第七师坦克营全军覆没的博福斯高炮,就是这批军火里的。”
常叔叔没有说话,那张铁青的脸,此刻已经变得煞白。
“走私的是谁?”
戴春风的头,埋得更低了。
“查!”常叔叔的咆哮声,让窗户的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不管是谁!不管他后台是谁!统统抓起来!全都枪毙!”
“是!”
戴春风连忙应道。
常叔叔的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
“你刚才说的那批军火,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滯留在武汉?!”
来了。
戴春风心里咯噔一下。
最要命的问题,还是来了。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
常叔叔上前一步,厉声质问。
“娘希匹,你戴春风这时候还想包庇那个人吗?”
戴春风被这声暴喝嚇得浑身一哆嗦,知道再也瞒不住了。
他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唧。
“是……”
“是宋家的人……”
“他们派人,截下了那批军火,准备……准备拉去滇西,卖给那里的地方军阀。”
嗡——
常叔叔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办公桌的边缘,身子止不住地往地下倒去。
宋家……
又是宋家!
这些人,居然还在发国难財!
他张了张嘴,想咆哮,想怒骂,想把那些蛀虫全都抓来枪毙!
却发现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一黑。
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委座!”戴春风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箭步衝到常叔叔身边,將他扶住。
“快!叫医生!快叫医生!”
整个官邸炸了锅。
侍从们从外面冲了进来,一眾高官脸色阴晴不定,各怀心思,看向戴春风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戴春风將人地上,颤抖著手去探常的鼻息。
直到感知到那微弱的呼吸,才鬆了口气。
他瘫坐在地上,看著地上那个不省人事的身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
天,要塌了。
武汉丟了。
长江防线破了。
八路军的兵锋已经逼近长沙。
现在,委座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倒下了。
国府的这艘破船,眼看就要沉了!
山城,一处不起眼的公馆內。
茶香裊裊。
几个身穿笔挺军服,肩上扛著金星的將领,正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沉默地品著茶,气氛有些压抑。
这些人,都是国防部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却又都游离於黄埔系的核心圈子之外。
“叮铃铃——”
角落里,一部黑色的电话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那位坐在主位上的老將军,缓缓放下了茶杯。
他抬了抬下巴。
身边的副官立刻起身,快步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餵?”
副官只是听了几秒钟,脸色就瞬间变了。
他掛断电话,快步走回桌边,俯下身,用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地说道。
“何总长。”
“黄山官邸的消息。”
“那位……倒下了。”
“什么?!”
在座的几位將军,手里的茶杯齐齐一抖,茶水溅出,烫在手背上,却浑然不觉。
他们的脸上,先是震惊,隨即,一种难以言说的光芒,在每个人的眼底闪过。
被称作何总长的老將军,眼神骤然一凝。
“消息確切吗?”
“千真万確!气急攻心,已经不省人事了!戴春风封锁了官邸,但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何总长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咳。”
一个胖胖的將军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国府军连战连败,失地千里,前线的將士们人心惶惶。”
“如今,委座又……又病倒了。”
他这话在座的,谁听不出其中的潜台词?
另一人立刻接上了话。
“张將军说的是!”
“武汉为何会败得如此之快?还不是因为有人只顾著捞钱,连前线的军火都敢倒卖!”
“那位夫人和宋家的人,把国府上下弄得乌烟瘴气!委座被他们蒙蔽,这才有了今日之败!”
“哼!一群国贼!”
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
积压已久的怨气,此刻找到了宣泄口,喷涌而出。他们骂著宋家的贪婪,骂著那位夫人的专权,骂著黄埔系的无能。
何总长始终没有说话,静静地听著,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著桌面。
“篤。”
“篤。”
“篤。”
终於,他停下了敲击。
所有人的声音,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何总长缓缓开口,“八路军高歌猛进,长沙危在旦夕。”
“若是再群龙无首,不出一个月,他们就能打到我们面前!”
“现在这个局面,总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胖將军试探著问。
“总长的意思是……”
何总长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德公,劳苦功高,资歷和威望,都是足够担当大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