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了!”
  单保家心中再无疑惑。
  他立刻躬身领命!
  “去办吧。”
  朱桂挥了挥手,重新將目光投向远方的海面。
  他的船队,那支由数百多艘巨舰组成的庞大舰队,正静静地停泊在港湾之中,像一群蛰伏的巨兽。
  “传令下去……”朱桂对身后的侍卫队长说道:“卸下十艘船的物资。”
  “主要是那些装有土豆、番薯和玉米种子的麻袋,全部留在石见。让单保家立刻组织人手,在周边开闢农场,试种这些作物。”
  “这石见,以后就是我们北方的粮仓和基地。”
  “遵命!”
  三日后,庞大的舰队再次起航。
  只是这一次,舰队的规模虽然没有变化,但船上装载的货物,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从新大陆运回的黄金白银,已经被尽数卸下,留在了石见城的金库里。
  取而代之的,是重新装满船舱的巨量粮草。
  超过一百二十万石的粮食,足以支撑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在草原上驰骋一年而无后顾之忧。
  旗舰的船舱內,朱桂站在巨大的海图前,他的手指,没有指向金陵,也没有指向南洋,而是指向了北方的辽东。
  从金陵负气而走,並非一时衝动。
  既然父皇和朱允炆的朝廷容不下他,那他就亲手扶持起一个能容下他的新朝廷。
  而燕王朱棣,无疑是最好,也是唯一的人选。
  朱桂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四哥,那个同样被父皇猜忌,被文官集团排挤的燕王,心中藏著怎样的野心和抱负。
  他也同样清楚,在原本的歷史上,这位永乐大帝將创造何等辉煌的功业。
  但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父皇已经老了,最多还有三年的时间。
  他要在父皇生命的最后三年里,藉助自己的力量,让四哥朱棣完成一件连父皇和歷史上那位永乐大帝都未能彻底完成的伟业。
  “彻底扫平草原。”
  朱桂的手指,在海图上方的蒙古草原上重重划过。
  “从高皇帝驱逐蒙元开始,这近三十年来,大明看似安稳,但北方的威胁从未消失。北元残部,就像草原上的狼群,稍有机会就会南下劫掠,耗费了朝廷无数的钱粮和兵力。”
  “这还只是其一。”
  朱桂的目光越过草原,投向了更西方的遥远所在:“我担心的是,在中亚,一个新的蒙古汗国正在崛起。”
  “那个叫帖木儿的瘸子,比当年的成吉思汗更加残暴。一旦他整合了西域,掉头东向,我大明將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这是他从另一个世界的歷史中得知的。
  足以让任何人寢食难安的未来。
  他不能让靖难之役消耗掉大明最宝贵的四年时间,更不能让大明在內耗中,错失解决边患,应对未来危机的最佳时机。
  所以,他来了。
  带著两百艘战舰,带著一百二十万石粮食,带著足以改变歷史走向的力量,他要去找他的四哥。
  他要告诉朱棣,別等了。
  你想要的天下,我帮你拿。
  而你要做的,就是用我给你的刀和粮,去將大明北方所有的敌人。
  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的北平。
  燕王府內,朱棣正身披鎧甲,站在校场之上,检阅著即將开拔的燕山三卫。
  就在不久前,他接到了父皇从金陵发来的圣旨,命他即刻筹备兵马,对北元进行最后一次清剿。
  圣旨的措辞严厉,要求他务必在冬天到来之前。
  给予北元残部一次决定性的打击,以彻底安定北疆,为皇太孙的顺利继位,扫清最后的障碍。
  朱棣望著麾下精锐的士卒。
  感受著那股熟悉的铁血与杀伐之气。
  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他知道,这或许是父皇,交给他这把刀的最后一次任务了。
  洪武二十九年,秋。
  塞外的风已经带上了刺骨的寒意,刮过大寧府的城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这座位於大明北疆最前沿的雄城,此刻如同一头绷紧了肌肉的巨兽,每一寸城墙,每一座营盘,都散发著浓烈的铁血的气息。
  寧王府,书房內。
  两尊铁塔般的身影,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牛皮地图前。
  炭火盆里的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四哥,按照你的计划,我们兵分三路,以我大寧的朵顏三卫为先锋,直插捕鱼儿海,確实可以打北元一个措手不及。”
  说话的是寧王朱权,他年岁尚轻,但眉宇间已满是久经沙场的沉稳。
  他指著地图上的一点,眉头紧锁:“可这里,斡难河上游,是乃儿不的残部。一旦我们主力深入,他们从侧翼杀出,会很麻烦。”
  燕王朱棣没有说话,他粗大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像是在丈量著草原的每一寸土地。
  他身上的鎧甲未卸,只是解开了领口的系带。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坚毅和野心。
  这是父皇交给他的最后一次北伐,名为清剿,实为震慑。
  他要用这一战,彻底打断蒙古人的脊樑,也为自己,为北平,挣下一个安稳的未来。
  “麻烦,但不是最大的麻烦。”
  许久,朱棣才沉声开口,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著自己的十七弟:“最大的麻烦,在这里。”
  他的拳头,重重地落在了桌案上,却不是砸在地图上。
  而是砸在了旁边一叠薄薄的文书上。
  那是从北平、山西、山东三地布政使司送来的粮草帐目。
  “三个月。”
  朱棣的声音里透著一股烦躁:“我们搜颳了整个北方,能凑出来的粮草,只够大军支撑三个月。”
  “三个月,我们能打到捕鱼儿海,能击溃一两个部落,但要想彻底扫平草原,犁庭扫穴,不过是痴人说梦!”
  “一旦入冬,大雪封路,我们就是一支孤军。到时候別说打仗,人嚼马餵都成问题。”
  朱权沉默了。这是个无解的死结。
  大明连年用兵,南征北战,国库早已不比当年。
  父皇给了他们出兵的旨意,却给不了足够的钱粮。
  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上的征伐,更是一场后勤上的豪赌。
  赌输了,数万精锐就要埋骨草原。
  朱棣烦躁的在书房內来回踱步,铁靴踩在坚硬的地砖上。
  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一名亲卫著急忙慌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骇和不解。
  “王爷!两位王爷!”
  亲卫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颤:“急报!广寧前屯卫急报!”
  朱棣猛的停下脚步,眼中寒光一闪:“说!是不是北元人打过来了?”
  “不…不是……”
  亲卫大口喘著气:“是…是海上!广寧前屯卫外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支……一支庞大的船队!数不清的大船,遮天蔽日,把整个海湾都塞满了!”
  “船队?”朱权一愣,大寧地处內陆,他对海上的事情没什么概念。
  朱棣的瞳孔瞬间收缩。
  船队?广寧?
  他脑中划过一个念头,一个几乎不可能,却又让他心臟狂跳的念头。
  他一把抓住那名亲卫的衣领,將他提了起来,厉声问道:“船上掛的什么旗號?有没有字?”
  “有!有!”
  亲卫被嚇得魂不附体,连忙道:“领头的大船上,掛著一面黑色的大旗,上面有一个金色的……『琼』字!”
  “琼!”
  朱棣鬆开手,那名亲卫瘫软在地。
  燕王朱棣,这位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铁血藩王,此刻脸上竟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仰天大笑,笑声雄浑。
  震得房樑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是老十三!是老十三来了!”
  他一把拉住还处在困惑中的朱权,大步就往外走:“走!十七弟,跟四哥去接咱们的財神爷!什么狗屁粮草,都不是问题了!”
  朱权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满头雾水。
  琼王?朱桂?
  他对这位哥哥的印象,还停留在数年前那个离京就藩的瘦弱少年身上。
  他怎么会跑到辽东来?
  还带著一支庞大的船队?
  一个时辰后,广寧前屯卫的简陋港口。
  当朱棣和朱权带著一队亲兵赶到时,港口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所有的驻军和民夫都涌到了岸边,目瞪口呆地看著海湾里的景象。
  朱权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
  他终於明白亲卫口中的庞大和遮天蔽日是什么意思了。
  那根本不是船队,那是一座座漂浮在海上的山峦。
  数百艘巨舰,每一艘都比大明水师最大的福船还要高大。
  黑色的船身如同钢铁铸就,侧舷上,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如同巨兽的獠牙,无声的宣告著毁灭性的力量。
  无数面黑底金字的“琼”字王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朱权看著这些巨舰,再想想自己引以为傲的朵顏三卫。
  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渺小的感觉。
  他的骑兵,能踏平草原。
  可在这支舰队面前,恐怕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艘巨舰放下舷梯,一道身影从上面缓缓走了下来。
  来人穿著一身玄色的常服,没有佩戴任何彰显身份的玉佩金冠,但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平静,身上自带著一种掌控一切的气度。
  在他身后,跟著数十名身穿黑色扎甲,腰挎弯刀的护卫,每一个都眼神锐利,气息彪悍,显然是百战余生的精锐。
  “四哥,十七弟。”
  来人走到近前,对著朱棣和朱权拱手行礼,脸上带著一丝笑意。
  正是琼王朱桂。
  “十三弟!”
  朱棣大笑著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朱桂的肩膀。
  力道之大,让旁边的朱权都看得眼角一抽。
  “好小子,几年不见,搞出这么大阵仗!你这是把龙王爷的家都给搬来了?”
  “见过十三哥。”
  朱权也上前行礼,心中却有些拘谨。
  眼前这位十三哥,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