暹罗王都,素可泰。
  王宫之內,乱作一团。
  国王兰甘亨面色惨白地坐在王座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下方的大臣们,一个个面如死灰,像是死了爹娘一样。
  “败了……全败了…”
  一名大臣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我们的象兵,我们最强大的象兵,一个照面就被打垮了…天要亡我暹罗啊!”
  恐慌的气氛笼罩著整个大殿。
  他们赖以对抗强敌的最后屏障,被如此轻易地击碎。
  这让他们彻底丧失了所有抵抗的勇气。
  “父王!”
  一个年轻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王子乐泰站了出来,他脸上满是悲愤和不甘:“父王,我们还没输!我们还有军队,我们可以在城中和他们打巷战!”
  “可以退入山林和他们周旋!只要我们还在抵抗,国家就还有希望!”
  “住口!”
  兰甘亨猛的一拍王座的扶手,厉声喝道:“抵抗?拿什么抵抗?你没听到前线的报告吗?那些明军的火器,能发出雷霆一样的声音,能喷出吞噬一切的火焰!”
  “你这是要让所有人都去送死!”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坐在这里等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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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泰不服地质问道。
  兰甘亨喘著粗气,他环视著下方惊恐的臣子,知道指望他们是没用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地运转。
  抵抗是死路一条。
  投降?
  他不知道那些明军將领是什么脾气,万一是个杀人如麻的魔王。
  投降也是死。
  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一条。
  “传我的命令……”
  兰甘亨的声音嘶哑:“所有军队,立刻化整为零,退入森林,不要和明军正面交战。另外,立刻准备国书和厚礼,朕……朕要亲自北上,去大明的京城,向大明皇帝请罪!”
  他觉得,这一定是个误会。
  或许是边境的某个將领,为了军功,擅自发动的战爭。
  只要他能见到大明皇帝,卑躬屈膝。
  献上足够的財富,或许就能保住自己的王位和性命。
  “父王,您不能去!那太危险了!”
  乐泰急道。
  “闭嘴!”
  兰甘亨已经打定了主意。
  然而,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
  一名浑身是血的信使就跌跌撞撞地衝进了大殿。
  “大王!不好了!明……明军……他们已经打过来了!离王都不到三十里了!”
  三十里?怎么会这么快!
  他所有的侥倖和盘算,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去金陵请罪?
  等他走到半路,自己的王都早就变成一片焦土了。
  兰甘亨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极度的恐惧让他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耻的决定。
  “走!快走!”
  他从王座上跳了起来:“立刻收拾金银细软,带上所有王室成员,我们……我们直接逃!逃进大明境內去!”
  他已经顾不上什么国家,什么臣民了。
  他只想活下去。
  只要逃进大明境內,那些明军將领,总不敢在他们自己的国土上。
  追杀一个邻国的国王吧?
  国王的命令,让整个王宫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大臣们,侍卫们,宫女们,各自奔逃。
  兰甘亨在几个忠心护卫的簇拥下,带著他的家人和一小队亲信,从王宫的后门狼狈地逃了出去!
  头也不回地朝著北方的边境狂奔而去。
  国王的逃亡,让整个暹罗的抵抗体系瞬间崩溃。
  驻守在各地的军队和城池,听闻王都失陷,国王出逃。
  纷纷选择了开城投降。
  蓝玉的军队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长驱直入。
  当蓝玉兵临素可泰城下时,迎接他的,是敞开的城门和跪在城门口。
  瑟瑟发抖的暹罗留守官员。
  蓝玉骑在马上,看著这座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宏伟王城,意气风发。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骄傲。
  “告诉上京!告诉陛下!暹罗已灭!”
  他对著身后的传令官吼道:“老子不止要献上一个暹罗!老子要把这整个中南半岛,都打下来,作为献给陛下登基的第一份贺礼!”
  十天之后,在千里之外的大明云南边境。
  一行数十人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队伍,正艰难地跋涉在山林之中。
  为首的,正是暹罗国王兰甘亨。
  他们终於逃出了暹罗的国境。
  踏上了大明的土地。
  然而,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他们看著这片陌生的土地,看著远处隱约可见的明军边境哨卡,心中充满了忐忑与不安。
  他们逃出了一头饿狼的血盆大口。
  却又一头撞进了猛虎的老家。
  未来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父王,我们真的要去找明人吗?”
  王子乐泰扶著气喘吁吁的父亲,脸上满是疑虑:“攻打我们的,就是明国的藩王。我们现在去找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一名侥倖跟出来的大臣也附和道:“是啊,大王。明国人恐怕信不过。不如我们转向西边,去天竺,向德里汗国求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糊涂!”
  兰甘亨一把推开儿子,靠著一棵大树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面色蜡黄:“去天竺?德里的那些傢伙,不过是一群贪婪的豺狼,他们只会趁机吞掉我们的残兵,抢走我们的財宝,绝不会为了我们去得罪一个强大的明国亲王。”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被汗水浸透的绢帛,递给乐泰:“这是南越国主陈氏派人送来的密信,你看看。”
  乐泰疑惑地展开绢帛,上面用汉字歪歪扭扭地写著几行字。
  大意是说,此次率军入侵的明將蓝玉,是奉了琼王朱桂的私令,並非大明皇帝的旨意。
  那琼王朱桂在南洋拥兵自重,早已不听金陵號令,此次出兵,是意图吞併南番诸国,自立为王。
  信的末尾,是陈氏泣血恳求,希望与暹罗联手,一同前往大明京城。
  向大明皇帝告发琼王谋反的罪行,以求復国。
  “父王,这……”
  乐泰看罢,大惊失生:“这琼王,竟敢谋反?”
  “是不是谋反,朕不知道。但朕知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兰甘亨的眼中透出一股赌徒般的疯狂:“你以为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那琼王的舰队封锁了整个南海,他的陆军像砍瓜切菜一样灭了我们的象兵。”
  “他的目標是整个中南半岛,我们逃到真腊,逃到占城,都只是换个地方等死而已。”
  “唯一的生路,就是去金陵!去向大明皇帝告状!”
  兰甘亨的声音压低:“只有大明皇帝,才能制服他自己的儿子。我们要让大明皇帝知道,他的儿子在外面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在败坏他天朝上国的声誉!只要皇帝降罪,那琼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乖乖把吃下去的土地吐出来!”
  他看著周围惊魂未定的臣子和家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不是去投降,是去告御状!是去帮大明皇帝清理门户!”
  “这样,我们才有希望拿回我们的国家。”
  乐泰终於明白了父亲的意图,他重重点头:“父王英明。那天竺人,確实靠不住。”
  “记住…”
  兰甘亨抓住儿子的肩膀,郑重叮嘱道:“见到明国官员,一定要和南越的陈氏口径一致。要哭,要闹,要將自己说得无比忠心,无比悽惨!”
  “更要夸大那琼王的实力,说他在南洋有百万大军,有数千艘战船,说他富可敌国,野心勃勃,马上就要威胁到大明本土了。”
  “只有把他们说怕了,他们才会真正重视起来!”
  眾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
  求生的欲望让他们迅速达成了共识。
  几日后,这支队伍终於走出了茫茫大山。
  进入了大明广西布政使司的境內。
  与此同时,在他们前方百里之外的另一条官道上。
  南越国主陈焜和他那早已退位的上皇父亲。
  正被一队明军士卒护送著。
  迎面遇上了一支旌旗招展的大军。
  为首的將领,正是世袭罔替的黔国公,西平侯沐春。
  沐春骑在马上,看著远处那两个穿著异国服饰,却满脸惶恐的国主,眉头紧锁。
  他的弟弟沐昂策马从前方赶回,神色凝重地稟报导:“大哥,问清楚了。他们自称是安南国主和上皇,带著国主印璽,前来求见。”
  沐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著。
  他镇守西南多年,深知此地局势复杂,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大事。
  “他们说…”
  沐昂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是琼王殿下,派梁国公蓝玉,以他们袭杀入境汉民为藉口,率大军攻占了整个安南故地。”
  “琼王?蓝玉?”
  沐春的瞳孔猛然一缩。
  这两个名字,分量太重了。
  一个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一个是功高盖世的开国名將。
  “大哥,还有更惊人的。”沐昂的脸色更加难看,“据那陈氏说,蓝玉的军队在占了安南之后,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转头就向西,杀进了暹罗。算算日子,这会儿……怕是连暹罗都已经被拿下了。”
  沐春心中巨震。
  他想起了数月前从金陵传来的一个消息。
  据说琼王朱桂奉旨回京,船队行至长江口,却不知为何,与浙江都司起了衝突,最后竟抗旨不归,转头北上了。
  当时他还以为是谣言,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
  一个抗旨不归的亲王,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將。
  如今在南边大肆攻城掠地……
  这三件事连在一起,一个可怕的词不受控制地从沐春脑中冒了出来。
  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