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首尔笼罩在一层薄纱般的雾气里,清冽的空气带著冬日特有的寒意。
  江南区顶层公寓的巨大落地窗前,李智恩赤著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身上只松松垮垮地套著陈默那件宽大的黑色衬衫。
  下摆堪堪遮住腿根,露出一双笔直纤细的小腿。
  她像只无尾熊,整个人紧紧掛在陈默身上,脸颊深深埋进他温暖的颈窝,
  贪婪地汲取著那混合著须后水清冽和独属於他体息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落地窗外,晨曦正一点点驱散薄雾,给鳞次櫛比的高楼镀上浅淡的金边。
  城市在脚下缓缓甦醒,车流如同细小的光带开始流动。
  而室內,只有两人依偎的体温和彼此交缠的呼吸声。
  “欧巴……”
  她的声音闷闷地从他颈间传来,带著浓重的鼻音和未散的睡意,像撒娇的小兽,
  “房子……买大一点的。”
  她顿了顿,环在他腰后的手臂收得更紧,带著一种近乎执拗的占有,
  “要留智恩的房间。”
  不是请求,而是宣告。
  是她在他未来蓝图上,亲手烙下的印记。
  陈默垂眸,视线落在她微乱的黑髮和露出的那一小截白皙脆弱的脖颈上。
  他修长的手指抬起,自然而然地缠绕上她颈侧一缕柔软的髮丝,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著发梢,动作带著一种近乎宠溺的熟稔。
  窗外初升的阳光勾勒著他下頜冷硬的线条,却奇异地被此刻的温情柔化了几分。
  “嗯,好。”
  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沉缓,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轻易便应承下这无声的契约。
  一个单音节,却比任何华丽的承诺都更让李智恩心安。
  她知道,他说到做到。
  保姆车无声地滑行在通往仁川机场的高速公路上。
  车內暖气开得很足,隔绝了窗外的寒意。
  李智恩安静地靠在陈默肩头,手指与他十指紧扣,掌心相贴,传递著彼此的温度。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將这份沉默的依恋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將这最后一段共处的时光无限延伸。
  抵达机场,国际出发大厅人潮涌动。
  李智恩戴著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和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却依旧掩不住那份耀眼的气质。
  她坚持要送陈默到安检口。
  “欧巴……”
  在距离安检通道几步之遥的地方,她停下脚步,仰起脸。
  墨镜后的目光灼灼地锁定陈默的眼睛,带著千言万语都无法诉尽的依恋和不舍。
  她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隔著口罩,在他唇的位置印下一个郑重而滚烫的吻,带著微颤的力度。
  隔著薄薄的布料,陈默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灼热的温度。
  “要记得。”
  她鬆开手,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有些模糊,却字字清晰,
  “照顾好自己。智恩……会想欧巴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但尾音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陈默抬手,隔著帽子,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带著安抚的力量。
  “嗯。你也是。”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將她的身影刻进眼底,隨即不再犹豫,转身,
  背著那个巨大的黑色双肩背包,利落地匯入安检的队列。
  李智恩站在原地,看著那个挺拔的背影在安检通道口一闪,便消失在拐角处。
  她维持著站立的姿势,直到再也捕捉不到他一丝衣角。
  墨镜遮挡下,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终於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猛地低下头,快速转身,在经纪人和助理无声的簇拥下,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停车场的方向。
  陈默排在队伍中,神情平静无波。
  轮到他时,他像所有普通旅客一样,將沉重的背包放进传送带的塑料筐。
  黑色的背包在传送带上缓缓移动,被送入x光机的入口。
  冰冷的射线无声地扫过。
  安检员面前的监控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背包內部的结构。
  衣物、洗漱用品、碎裂屏幕的手机轮廓……而在背包最內侧一个极其隱蔽的暗袋位置,
  几块比银行卡略大、形状规则的物体轮廓清晰地显现出来。
  它们被多层密封材料包裹,但在专业的x光下,其非衣物材质的致密结构依旧无所遁形。
  负责屏幕监控的年轻安检员眉头倏地皱紧,职业的敏感让他下意识地將目光锁定在那几处异常区域。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向传送带出口端等待的陈默,手指已经按在了通话器上,准备呼叫开包检查。
  “先生,您的背包……”
  他开口,声音带著程序化的严肃。
  就在他的视线与陈默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的剎那——
  没有预兆,没有徵兆。
  一股冰冷、庞大、如同深海漩涡般不容抗拒的意志力,精准地、无声地刺入了安检员毫无防备的意识核心!
  那並非粗暴的衝击,更像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覆盖”和“抚平”。
  安检员瞳孔深处猛地一缩,瞬间失去了焦距,仿佛被瞬间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他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指,原本要按下呼叫键的动作停滯了,
  转而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一下旁边的绿色放行键。
  屏幕上,那个显示著异常物品轮廓的图像,
  瞬间被一层代表“安全”的柔和绿色光晕覆盖,所有细节变得模糊不清,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
  紧接著,传送带发出轻微的嗡鸣,陈默的黑色背包顺畅无阻地滑向了出口端。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旁边的引导员和其他旅客毫无察觉。
  当陈默从容地拿起自己的背包时,那名年轻的安检员才猛地眨了眨眼,
  眼神恢復了焦距,仿佛只是被屏幕反光晃了一下,短暂地走神了一剎那。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屏幕,上面已经是下一位旅客的行李,一切正常。
  他甩甩头,只当自己昨夜没睡好,继续投入到下一件行李的检查中。
  精神力催眠,精准、高效、不留痕跡。
  如同拂去一粒微尘。
  陈默拎起背包,走向旁边的金属探测门。
  他步伐稳健,神情自若。
  “嘀嘀嘀——!!!”
  尖锐刺耳的蜂鸣声骤然响起,如同警报般撕裂了安检通道相对平静的空气!
  红色的警示灯在探测门框上疯狂闪烁,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旅客和安检人员的目光。
  陈默的脚步在探测门內停下,平静地抬起了双手。
  一名安检员立刻上前,手持扫描仪,神情严肃:
  “先生,请配合检查。”
  扫描仪冰冷的金属探头靠近陈默的身体,在他左手手腕处停了下来,再次发出急促的鸣叫。
  陈默平静地抬起左手,解开腕錶带扣,將那块錶盘递了过去。
  那是一块设计极其简约的腕錶,通体哑光鈦合金材质,线条冷硬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只在錶盘一角有一个极小的、不易察觉的深蓝色徽记暗纹,透著一股低调內敛的科技感和力量感。
  錶盘本身也异常坚固,毫无损伤。
  “手錶。”他解释道,声音穿透警报的余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刺耳的噪音与他无关。
  安检员接过手錶,用仪器仔细检查,又狐疑地看了陈默一眼,见他神色坦然,这才示意他通过。
  金属探测门恢復了平静。
  飞往台北桃园机场的航班终於冲入云霄。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被隔绝在机舱之外,只剩下平稳飞行的低鸣。
  陈默坐在靠窗的位置,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在阳光照射下如同铺满絮的雪原。
  他拿出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蛛网般的裂痕在机舱顶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那些冰冷的裂痕,感受著玻璃碎碴的尖锐稜角。
  屏幕突然微弱地亮了一下,电量告急的红色图標闪烁起来,在碎裂的像素格中艰难地维持著显示。
  就在这闪烁的红光之下,一条未接来电的提示信息,
  固执地停留在屏幕中央,像一道无法癒合的细小伤口。
  发光的名字在蛛网般的裂痕中显得有些扭曲,却依旧清晰可辨——
  郑秀晶。
  陈默的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深潭般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符號。
  他指尖在裂痕间滑过,最终按下了关机键。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连同那个名字,一同沉入了黑暗。
  他將手机隨意地丟进背包侧袋,视线重新投向舷窗外浩渺的云层。
  云海之上,阳光炽烈,一片光明坦途。
  而云层之下,飞往的台北,又將迎来怎样的暗流与迷雾?
  飞机在气流中轻微顛簸了一下,陈默闭上了眼睛,如同休憩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