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寒光再闪,他身上又添两道无缝无痕、刁钻诡譎的伤口。
  那伤口偏生诡异得紧,细如蚕丝裹著的锋芒,密得像初春的牛毛细雨,若不掰开皮肉细看,根本瞧不出半点伤痕。
  “大侠饶命!”
  耶律丹彻底胆寒,一边踉蹌后退,一边颤声求饶。
  “你不是松林孤狼么?狼的气概去哪了?”
  谢自然手中长剑愈发刁钻,忽直如锥、忽曲如鉤、忽拧如绳、忽弯如环,尽从匪夷所思的角度刺向耶律丹。
  他身形灵动如蝶,剑光在其周身上下翻飞,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耶律丹身上已新添十多道血痕,活似个被乱刀切割的血人。
  “我是犬非狼!还望大侠饶命,此后定当牛做马,替大人牵马执蹬!”
  此刻的耶律丹哪还顾得上什么高手顏面,言语间满是諂媚,只盼能保住性命。
  “哦?”谢自然语调微扬,眼底却无半分波澜,“可惜,你这等货色,我看不上。”
  话音落,他手腕陡转,长剑骤然弯折如蛇。剑尖竟从耶律丹后背腋下钻过,隨机一弯,柔韧的锋刃精准刺穿其喉咙。
  谢自然猛地抽剑,一道滚烫的血喷溅而出!
  耶律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两手死死捂著喉咙,双目圆睁著栽倒在雪地里,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白雪。
  “沁!”
  谢自然斜剑一抖,腕间巧劲流转,剑尖挽出一朵寒星般的剑。
  剑身微颤,一溜暗红凝血顺著剑脊滑落,被他轻巧甩在旁侧雪地上,溅起几点猩红。
  从耶律丹毙命到谢自然悠然收势,不过电光火石间。
  哥舒光三人方要赶来驰援,却已迟了半步,只能眼睁睁看著又一员好手殞命。
  哥舒光將怀中尸身重重掷在雪地里,白袍上的血渍愈发刺目。
  他盯著谢自然,眼神里忌惮如冰,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转向已露退意的两个吐蕃护卫沉声道:
  “別想著逃!『一剑无血』手下何时有过活口?要活命,唯有拼死一搏,否则你我皆是今夜雪中冤魂!”
  穹波坚赞与贝吉云丹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底看到了决绝。
  哥舒光说得没错,这煞星出道以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从无活口留下。
  看来今夜,唯有死中求活!
  见二人定了心神,哥舒光三人交换一个眼神,齐齐暴喝:“动手!”
  剎那间,三道身影分从三方扑出,哥舒光陌刀横劈,带起丈许雪浪;
  穹波坚赞长槊直刺,槊尖寒芒似要撕裂空气;
  贝吉云丹钢鞭急抖,鞭影如网罩向谢自然周身大穴!
  面对三人攻势,谢自然不退反进。
  袍服下双足向內一叩,借势猛滑,竟如溜冰而行,不见抬腿,鞋底擦著雪地溜出一丈有余,直直撞入三人合围的空隙。
  哥舒光见他不避反衝,反倒撞进包围圈,眼底骤起喜色。
  他抡起陌刀,施出军中斩马刀的狠招,刀风沉猛如雷,朝著谢自然当头劈下!
  这等战场杀招能劈得人马俱碎,他不信此人能硬接。
  与此同时,穹波坚赞长槊直刺后心,贝吉云丹钢鞭甩向腰腹,三道杀招封死所有退路,只待將这煞星当场毙於手下。
  谢自然竟似躲闪不及,眼睁睁看著陌刀劈落、槊尖穿背、铁鞭扫腹。
  黑袍瞬间传来布帛撕裂的脆响,哥舒光三人脸上同时绽开得色。
  可当黑袍碎片迎风散开的剎那,那得意骤然僵成惊恐。
  黑袍之下,竟是空的!
  人早已不见踪影!
  未等三人回神,“砰”的一声闷响,纷飞的黑袍碎片间骤然射出无数寒光,劈头盖脸罩向三人。
  哥舒光眼疾,瞬间辨出不下十几种暗器……
  金钱鏢旋著尖啸,柳叶刀泛著冷芒,袖箭、飞蝗石、铁蒺藜、梅针……密密麻麻!
  “啊!”一声悽厉哀嚎陡然划破风雪。
  两名吐蕃护卫反应稍迟,已被数十枚暗器洞穿身躯,惨叫著栽进积雪,血珠在雪地上洇开大片暗红。
  使槊的穹波坚赞因兵器过长,急切间难护周全,黝黑的脸上密密麻麻扎满了飞刀、袖箭与梅针,仿佛成了个刺蝟。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倒毙在地。
  使鞭的贝吉云丹总算在间不容髮之际挥鞭成圈,卷落大半暗器,却仍有漏网之鱼,一枚梅针正中膝盖,左腿顿时一软;
  更可怖的是一枚飞蝗石正中左眼,眼球当场被打烂。
  他捂著左眼满地翻滚,疼得呲牙咧嘴,眼窝中黄白之物混著血顺著指缝淌下,悽厉的痛呼如鬼哭狼嚎。
  唯有哥舒光不愧是三人中翘楚,面对这猝不及防的暗袭,陌刀舞得如狂风轮,护住周身要害,竟將所有暗器尽数挡下。
  刀身碰撞暗器的脆响连成一片,火星溅在他紧绷的脸上,映出眼底惊怒交加的寒芒。
  “暗器偷袭,卑鄙无耻!”哥舒光收住刀势,望著眼前狼藉,胸口怒火翻腾,忍不住厉声怒骂。
  谢自然不知何时已立在三丈开外。黑袍尽碎后,露出內里一袭乳白襴袍,腰间玉坠隨动作轻晃,叮咚作响。
  瘦腰束得笔直,宽袖垂落双臂,衣袂在风雪中翻飞,他气质愈发清绝,宛如月下新雪,不染纤尘;
  又似松间白鹤,遗世独立。
  这般风姿,看得周遭残存的军士都忘了廝杀,目光竟不由自主地胶在他身上。
  “江湖廝杀,各凭手段,何来卑鄙?”
  谢自然广袖一拂,青锋鏘鏘。
  他余光扫过军士群中翻飞搏杀的巩三娘,见其身形稳健,便將目光落回哥舒光身上,眸中寒意更甚。
  哥舒光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生死相搏之际,本就无道义可言,可看著眼前一死一伤的两大护卫,他心头骤生寒意,竟起了逃跑的念头。
  那边贝吉云丹刚从雪地里爬起,一手死死捂著淌血的眼窝,见哥舒光眼神闪烁,瞬间猜到他心思,顿时慌了神,嘶哑喊道:
  “將军莫要丟下我!”
  这话一出,谢自然与哥舒光同时抬眼对视……
  哥舒光暗骂一声“蠢货”,眼见谢自然身影又动,再顾不得掩饰,一脚將凑近的贝吉云丹踹向他,自己则如离弦之箭暴退,同时嘶吼:
  “拦住他!都给我拦住他!”
  贝吉云丹尖叫著飞向谢自然,残存独眼中满是绝望,对逃跑的哥舒光破口大骂!
  谢自然却不闪不避,青锋剑斜挑,剑光如练,竟借著贝吉云丹飞来的势头,一剑刺穿其心口。
  尸身未落地,他已足尖点雪,如追魂魅影,直扑后退的哥舒光!
  周遭军士见主將危急,哪里还顾得上巩三娘,瞬间提刀挺枪,如潮水般朝谢自然涌来,要將他拦在身前。
  谢自然眸光一冷,猛地伏低身子,双腿在雪地上狠狠一蹬,溅起一片雪浪。
  他身形如离弦之箭,竟从人群缝隙中疾穿而过。
  掠过军士的剎那,左手腕一扬,数十枚梅针破空而出;
  右手长剑同时横抹,寒光过处,前排军士的喉间齐齐浮现一道细细的血线。
  不过一个交身的功夫,谢自然已旋身穿过人墙。
  身后血雾骤然扬起,惨叫声此起彼伏,成片的军士捂著脖颈栽倒在雪地里,鲜血在白雪上蜿蜒,触目惊心!
  电光火石间,谢自然纵身跃起,已飘至哥舒光头顶。
  哥舒光惊见剑光如密雨倾落,从头至脚將自己罩住,嚇得魂飞魄散。
  “啊啊啊——!”他狂舞陌刀护在身前,吼声震得雪地发颤。
  可谢自然手中长剑忽直如锥、忽曲如帛,刀光尽数劈空。
  他瞅准破绽,手腕一抖一撩,长剑竟绕著哥舒光胳膊拐出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精准刺穿防御空门,“噗”地扎入其心口。
  谢自然旋即抽剑后退,剑光甩落一串血珠,连头也未回。
  哥舒光保持著挥刀的姿势僵在原地,陌刀“哐当”落地,他低头望著心口的血洞,喉头咕嚕作响,吐出两字:
  “好快!”
  终轰然栽倒,溅起漫天雪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