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折腾自是去了不少时间,陈百户既是要给郭少青个下马威,同时也是等福威鏢局那边来人。
果然他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两名锦衣卫带著林震南和半死不活的於人豪来到了这里。
林震南二话不说先行跪下,声泪俱下道:“草民林震南拜见大人,我闽中福威鏢局再加各地分局,总共上上下下数百口人枉死,还请大人为我福威鏢局做主,为那数百亡魂做主呢!”
他这番话声情並茂,涕泪横流,小半是演的,毕竟哪有商人不会演戏,但其余多半,却也是真情实意的流露,回想福威鏢局这段时间的经歷,岂是简简单单一个“惨”字便能总结的。
此刻於人豪身上已没了青城派装束,郭少青自是不识得,还以为这半死不活的傢伙也是林家人,当即凛然道:“闽中总旗郭安殉职前已经查明,福威鏢局乃是被华山派所灭,且因华山派和小旗赵兴勾结而无所顾忌,既然如此,那陈百户……本官建议乾脆把这两案並做一案,你意下如何?”
陈百户微微一抬好看的秀眉,轻轻瞥了郭少青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林震南的眼神,也和陈百户差不多,只不过他不敢表现的这么明显。
赵兴呵呵冷笑,却也不辩解,只静静的看著林震南。
林震南知那郭少青地位不低,本也不愿意得罪,可他心知整个福威鏢局都被赵兴收走,以后林家最要仰仗的肯定是赵兴,且他虽身为商人还擅长趋利避害,却也有几分良知,心中对赵兴確实感激,哪会不懂,这个时候需要他来为赵兴正名。
那也只好……得罪这位郭大人了。
於是便开口道:“这位大人说笑了,赵兴赵大人乃是我福威鏢局的恩人,是他带麾下冒著生命危险,从青城派手中救出了我们一家,此事我们亲眼所见,亲身经歷,难道还会出错不成?”
“林某確实年纪大了,但经商数十年,自问也不傻,更不至於老眼昏,总分辨得清谁是恩人,谁,又是仇人!?”
说到最后,语调上扬,已有和郭少青针锋相对之意。
郭少青还要再辩,却见陈百户挥了挥衣袖,轻抬起胳膊,向其属下施令道:“再宣人来。”
那属下领命小跑出去,没片刻,便又进来两批人。
头前一批是个老者带头,身后跟著些年轻男子。
后头一批,则是三名著洁白衣衫、光著头顶却也容顏俏丽的……尼姑。
其中一女尼尤其出眾,那真是清秀脱俗、绝色照人,有著被春风轻拂柳枝的柔弱,却又有著春向阳而开的娇美,此外更有著如同霞光笼罩下的圣洁。
她衣袍尺寸偏大,但身形婀娜,依旧难掩亭亭玉立之態。
似乎有些羞怯,缩在另外两名女尼身后,鼓著勇气跟著另外两名女尼开口,道:“恆山派仪和、仪清、仪琳,见过诸位大人。”
恆山派?
恆山派此等清修门派,弟子都是佛门中人,便是江湖事都鲜少过问,却怎会……参与到锦衣卫的案件当中来!?
这是包括赵兴在內的,此刻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要说五岳五派中,確实属恆山的小尼姑们最为善良,刘正风金盆洗手之时,除了嵩山外的四岳中唯有恆山定逸出手相助刘家,却终是寡不敌眾,被嵩山来人打伤。
但问题是……混跡江湖的原则,其实和混跡朝堂相差不多,那便是……明哲保身。
故而能让恆山参与进来,怕是某些人卖出了巨大的面子,付出了颇大的代价。
赵兴本著欣赏美、感受美、学习美的態度,盯著仪琳望了会儿后,便低眉顺目的看向安稳坐在自己跟前的陈百户……
陈百户背对著赵兴,但赵兴却仿佛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有点小小的显摆嘚瑟。
看:不光你有准备於人豪这样的证人做后手,本官可是也没閒著。
眾人心中七想八想时,另一批人也报了出身来路,赫然乃是从商都远道而来的六合门门主夏老拳师及其弟子。
六合门虽掛了个门派的名头,却也和洛城的金刀门一般,並非传统意义上的门派。
洛城金刀门是经商为主,主要控制北方商道,说白了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商人,实则就是收取买路財的绿林豪强。
而六合门也是做生意,却是赚门人弟子钱的生意。
他们在九州许多大城都开设有武馆,普通人想要学拳,首选夏老拳师这一金字招牌。
当然,夏老拳师年岁太大,估摸都已临近七十,鲜有自己授艺了,负责各地武馆的,也大都是他晚辈子侄,或是亲传门人弟子。
此人出道较早,名声不小,便是和五岳五派掌门一代人比,都算是江湖前辈,故而在武林中著实有几分威望,刘正风金盆洗手之时,曾被安排在左首位置。
但此人也是个老滑头,可非热血年轻一辈,刘正风一家被屠杀时,他就安安静静的看著,根本没有丝毫劝阻。
也是因此……陈百户能將这位都请来,才更加让人惊嘆。
陈百户难得露出笑脸,亲自起身相迎,给六合门、恆山派安排座位。
夏老拳师泰然处之,恆山派的小尼姑们则难免有几分拘谨。
想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和朝廷中人打交道。
刘正风金盆洗手之时,各路江湖人都聚集到了衡山城里,那时的衡山城,自是极为热闹,消息四通八达,青城派屠灭福威鏢局以及各地分局的事情,他们自是都知晓。
且他们本也有各自的门人弟子,来专门收集天下间重要情报。
此刻夏老拳师当先开口:“福威鏢局,確为青城所灭,此事乃武林公知。”
恆山三尼轻轻点头:“我恆山派,亦可佐证此事。”
郭少青瞬间面色铁青。
今日事情之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更是他顺风顺水的仕途生涯中,从未有经歷过的挫折,心中怒极,不由开口:“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
恆山三尼神色隱有不愉,但却不敢发作。
那夏老拳师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冷哼了声后,还拍了下椅子的扶手。
登时,那扶手边缘裂开,掉落下几块碎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