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重重咳嗽一声,声音在狭小的走廊內迴荡:
  “你们有事要找我?”
  廖何听到声音后回头,不可置信的看了王松一眼,隨后默默让出身位:
  “营长好!”
  王松轻轻点头示意,看向面前的中校宪兵:“我是王松,你有什么事?”
  中校从兜里掏出一封文件,在王松的面前晃了晃:“这是拘捕令,你被逮捕了!”
  说著,身后的几名宪兵走上前,架住王松的胳膊就要把他拉向外面。
  廖何等一眾军官赶忙衝上去:
  “放肆!”
  中校转过头:“少校,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带走!”
  王松站住脚:“这位兄弟,你要带我走,我没有任何的怨言,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心里也清楚,我就这么走了,手下的部队怎么办?你给我点时间,我要安顿一下手下的兄弟们。”
  中校冷眼看过去:“你的部队和我们一起返回邮电总局,听清楚了吗?”
  说完,用眼神示意其他宪兵。
  王松力气再大,也挣脱不开眾人的束缚,只能被迫向楼外走去。
  廖何等人站在后面,神色复杂。
  “副营长,咱就这么看著长官被宪兵带走?”一旁的军官皱眉,嘴边嘀咕著。
  廖何摘下军帽,嘆了口气:“这是上面的命令,走一步看一步吧......”
  “要我说,就几个宪兵,这块现在是咱的地盘,不行就把他们都杀了!反正他们不打日本人......说不定这里面还有奸细!”
  廖何猛地转头瞪向说话的军官。
  真是不要命了!
  话说的倒是有几分在理。
  但宪兵可还没走远呢!
  “你们谁腿快,马上去找孙驴子!”
  前方。
  王松已经被押送到了大楼外。
  刚走出办公楼,两侧的士兵呼啦啦的围了过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他娘的,不去打小日本子,欺负到我们2营头上拉屎了,到底还有没有骨头,连个老娘们都不如!”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妈了个巴子的,放下我们营长!”
  话音刚落,孙卫邦从人群中窜出来,指著宪兵们的鼻子大骂。
  王松眯眼看了过去。
  只见孙卫邦的肩膀上只缠了一层薄薄的纱布,还能清楚地看见有大面积的鲜血渗出来。
  看样子应该是刚坐下开始包扎,就闻讯赶了过来。
  中校宪兵站出来,声音极具贯穿力:“宪兵执行任务,谁再敢向前一步,一律按照军法处置!”
  说著,他转头看向王松:“让他们都离开!”
  王松低头默不作声。
  中校心中的怒气更盛:“我说让他们都滚开!你耳朵聋了吗?让他们都滚!”
  王松抬起头,面无表情:“兄弟,我之前都和你说了,军务缠身,等我处理完了再带我走......”
  中校从腰间抽出手枪:“你信不信我就在这里毙了你?”
  王松身体前倾,额头主动抵在枪口上:
  “求之不得。”
  他直勾勾的盯著对方眼睛,搞得中校心中有些发毛。
  真他娘的邪门儿了!
  什么时候宪兵的命令都不好使了?
  在出发之前,荣臻特意叮嘱,要把王松活著带回来,他刚才说的话不过就是嚇唬人,就算再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里开枪。
  他要把別人送上军事法庭。
  不是自己送上去。
  见对方表现出犹豫,王松长舒一口气。
  虽然一直强调谨慎,但谨慎不是懦弱,更不是怂,见事就躲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该认怂的时候认怂,该重拳出击的时候,一丁点的力气也不能省。
  要是真的一味图谨慎,从早一开始就应该窝在北大营內。
  再怎么说。
  那里也比奉天城安全。
  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现在士兵们的情绪已经被彻底调动起来,眼前这几名宪兵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整场事件的主动权,开始逐渐向他手中倾斜。
  中校犹豫片刻后,低头看了眼手錶:
  “好,我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现在放了王松,无异於放虎归山。
  但要是不放,恐怕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旁边士兵的情绪,他可感受的一清二楚,要是再执意押人,激化矛盾,今晚自己能不能活著走出大使馆都是个未知数。
  这是个苦差事啊!
  宪兵听到命令后鬆开王松。
  中校又看了眼时间:“你还有四分五十秒,不要磨嘰!”
  王松用眼神示意了下孙卫邦,隨后掉头返回办公楼。
  廖何几人刚出来,见王松迎面走来,立刻快步跑了上去。
  “营长,怎么办?”
  王松面色铁青,压低声音:
  “进去说!”
  “好!”
  廖何转头瞥了眼被围在人群中的宪兵,赶忙跟在王松身后。
  几人隨便找了间屋子。
  王松:“把门关上!”
  “是!”
  周围一片安静后,孙卫邦一拳砸在墙上,鬆了松军领扣,双手掐腰:
  “他妈的!老子打了一辈子仗,还从来没受过这种鸟气,老廖,你说说,咱们打日本人有错吗?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咱们!”
  廖何赶忙劝说:“好了好了,消消气,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得快点想个法子,把外面那些宪兵糊弄过去!”
  说著,他从兜里掏出两根烟,先是递给王松一根,隨后要把另一根往嘴里松时,被孙卫邦一把夺了过去。
  “给我尝尝咸淡!”
  抽上后,孙卫邦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他们要抓营长,这绝对不行!”
  他只是不往政治方面想,但不是傻。
  谁都能看出来。
  王松一旦被抓走了,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廖何不耐烦的说:“你抽你的烟,先別嚷嚷了,看营长怎么说!”
  王松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猛吸了一口烟。
  他刚才虽然没有说话,但可没有閒著,一直在观察在场几名军官的反应。
  看现在这情况。
  总体来说应该是好的。
  王松掐著菸嘴,站起身:“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你们怎么想。”
  孙卫邦带头嚷嚷:“营长你说,俺都听你的!”
  其他几名军官纷纷附和:
  “没错!”
  “我就不信,打日本人还能打出错来!”
  王松轻轻拨开窗帘,朝外面看了眼:
  “把他们扣了!”
  廖何听到后立马凑过来:“营长,真的要这么干吗?”
  王松犹豫再三后,郑重点了点头。
  对友军下手这件事,在当下时期已经屡见不鲜,可作为一名穿越者,起初他的心里还是迈不过去这道坎。
  可他已经没得选择。
  身如鸿毛,命如野草!
  他没有黄显声的政治份量,就不可能得到同等的对待。
  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用特殊手段。
  不然的话。
  怕是活不了多久。
  廖何:“那之后呢,从奉天出去之后,我们要去哪里?”
  他这一句话问到点子上了。
  王松抽了口烟:“往北!”
  廖何皱眉:“往北?可是少帅在关內......不管上面的谈判成不成,大部队肯定要回东北,这第一站就是锦州...”
  王松:“先不匯合了,再等一等!”
  他又何尝不知道最正確的方向就是去锦州。
  可扣押了外面的宪兵,一旦消息传出去,短时间內必定会成为上面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种情况下去锦州,岂不是狼入虎口。
  想要和大部队匯合,最起码要等到张学良丟失东北,心里开始懊悔后。
  歷史的细节爭议颇多,但大致走向不会骗人。
  在王松看来。
  可以暂时留在东北,但这里的环境,气候,军事条件,根本不足以建设一个长期的抗战根据地。
  但愿入关的时候。
  自己身上能攒下一些军功吧...
  王松转身看向眾人,眼神中透露出果决和狠厉:
  “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上面的?”
  廖何沉吟片刻:“营长,恕我直言,我们几个原意和你去,但外面的弟兄们......唉,说白了,当兵吃粮,咱们要是没了正规军的身份,连粮响都是个问题......”
  其他几名军官互相对视,纷纷说:
  “干了!!”
  “咱们一起出来的,上面那群狗屁不通的傢伙也肯定轻饶不了咱们,横竖都是个死,还不如让我死在战场上,还能落下个殉国的好名声!”
  “我也跟著干,大不了咱就落草为寇,一样能快活过日子!”
  “要我说,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些宪兵都杀了!”
  王松双手伸出,微微下压:
  “不要乱说,这次扣押宪兵只是前奏,只有咱们还在奉天城里,上面不会善罢甘休的,可以撕破脸,但做事还是要有底线的!
  “出了城之后,咱们先去黑龙江,我在那里认识不少人!”
  眾军官纷纷点头。
  其实这句话是王松胡扯的。
  但在场的几名军官都知道王松的人脉关係不一般。
  然而具体能到什么程度,谁也不会专门去考证一下。
  见王松说话时神色自信满满,大家也就都下意识相信了。
  都是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的兄弟,营长总不会骗自己人吧!
  孙卫邦跳下桌子:“营长你下令吧,俺早就等不及了,今晚还没打够呢!”
  王松丟掉菸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用军靴使劲碾了碾:“你立刻出去集结一连,把那几个宪兵扣了,老廖,等会你去稳住弟兄们,不要出乱子,都整完了之后,直奔银號!”
  他根本就不担心和大部队脱节之后,自己部队的军餉怎么办。
  直接去抢不就好了。
  要是下手晚了,那些黄金白金,法幣外匯,可就要成了支持日本侵略中国的重要资金。
  与其资敌,倒不如拿过来打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