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更夫打更,吴曄和火火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三更天。
  就连隱约传来的夜市的喧闹,也逐渐平息。
  三个小徒弟东倒西歪,各自倒在不同的地方,睡得正香。
  明明可以先回去睡,但三人却坚持要守著师父和大师兄。
  林棲焰伸了一个懒腰,尽显逐渐成熟的身段。
  吴曄也揉揉太阳穴,將手中的方案用火烧掉。
  既然已经定了计划,接下来就是执行的问题了。
  “你也累了,去睡吧!”
  吴曄看著明显已经困顿的火火,让她带著几个弟弟去睡觉。
  “都醒醒,睡觉去!”
  火火没好气地,將几个小徒弟都叫起来,大傢伙睡眼朦朧。
  “你们都去睡一会,明天皇帝召见尔等,都好好表现,別一个个没精打采的!”
  “师父,你也早点睡!”
  几个徒弟跟吴曄告晚安,就要各自睡去。
  此时,外边传来敲门声。
  夜半时分,有人敲门,气氛登时变得有些诡异。
  吴曄几个人面面相覷,等到外边传来声音。
  “不知通真先生可曾睡去?”
  “你们是谁?”
  林火火看了吴曄一眼,高声大喊。
  门外的人听到有人应声,喜出望外。
  “殿前都指挥使高俅,携逆子高尧辅上门拜会,逆子不知先生威仪,却惹下大祸,我在家中辗转不能安眠,特来向先生请罪……”
  “高俅?”
  吴曄闻言一愣,这傢伙怎么来了?
  作为史书上虽然並未名列六贼,但却在小说《水滸传》中占据一个主要位置的高俅,也是吴曄穿越而来想要打卡的人物之一。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这位大人物。
  高俅居然亲自登门请罪?
  吴曄初时一愣,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在宋徽宗想要登上道宗皇帝的当口,他吴曄就是最不能得罪的人物之一。
  今天州桥夜市那场风波,想来门外神通广大的高大人,已经打听到自己的身份。
  高俅若是不连夜拜访,那就不是高俅了。
  作为宋徽宗身边的宠臣之一,高俅这辈子干其他事都是无能至极。
  但唯独在媚上和自保方面,人家是做到极致。
  他如何想不到皇帝对目前的自己十分重视,今天又是儿子有错在先,所以如果这件事等到明天皇帝知道,他肯定討不了好。
  所以连夜拜访,先將自己稳住,就是这位高大人唯一的选择。
  不然,自己在有心闹大的情况下,明天他还真有办法能扒了高俅一层皮。
  “师父,要开门吗?”
  火火听到是高俅,本能升起厌恶的表情。
  不独是因为高尧辅今天打了玄钧他们,还是因为这对父子在民间的名声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人,见了就討厌。
  但吴曄却笑笑:“人家给咱们送钱来,咱们为何不迎?”
  他说完,主动前去开门,吴曄这番动作,倒是让火火一时间摸不清楚师父的套路。
  夜市那场动乱,其实吴曄直接表明身份,就能消弭於无形之中。
  他却偏偏要將事情闹大,让一件小小的事件,惊动宫內。
  说他准备给高俅好看嘛,可吴曄如今的態度是怎么回事?
  在思索的时候,吴曄已经打开大门。
  “贫道吴曄,当不得指挥使如此客气……”
  吴曄第一次见到高俅和他传说中的號称纸糊將军的儿子高尧辅。
  传说中的高俅,中等身材,健壮有力,刀削般的长脸,稜角分明,只是略微隆起的颧骨,让他多了一分刻薄之色。
  他穿著一身常服,显得十分低调。
  他的儿子高尧辅,比高俅略高一些,父子之间长得有三四分神似。
  只是和高俅的谦卑不同,高尧辅虽然低著头,看似谦恭,但眉目中的一点凌厉,出卖了他的心情。
  豪门子弟,大多如此,吴曄只是看了一眼,一笑而过。
  “大人,你折煞贫道了,赶紧进来坐……”
  吴曄转身,將高俅请进屋子內,此时几个小孩哥,已经该烧水的烧水,该泡茶的泡茶。
  高俅进入小院,笑道:
  “我听说这院子乃是太师所送,不过未免太小气了点,道长您暂居於此,未免太过委屈,回头让我送您一个院子,保准您满意!”
  他回头,挥手,隨行的僕役带著大箱小箱子的东西过来,放在地上,然后,高俅掏出一张礼单,递给吴曄。
  吴曄笑而不语,並不去接那张礼单,而是回答高俅的问题:
  “这房子只是暂居之所,为了安置我这小徒儿!”
  吴曄指著正端茶而来的火火,高家父子二人眼睛一亮。
  火火的容貌,哪怕是在美女如云的汴梁,也是十分少见的。
  不过和高尧辅的失態不同,高俅反而马上將目光垂下来。
  他跟皇帝日久,对於玄门中某些潜规则十分明了,所谓师徒,尤其是男女不同。
  娇俏的美徒儿,很有可能是师父的禁臠。
  这种伤风败俗之事,佛道二门皆有,並不罕见。
  甚至有边远之地,道士和尚暗设静室,囚禁妇女,谋財害命。
  他发现高尧辅失態,暗暗生气,他踢了对方一脚,高尧辅才反应过来。
  “先生,今日是我教子不严……
  你个小畜生,还不赶紧给先生请罪!”
  高俅十分不客气的,在屁股上给了高尧辅一脚,让他踉踉蹌蹌,差点跌到吴曄身前。
  “先生,是我错了!”
  高尧辅在路上早就得了高俅千叮万嘱,赶紧低头认错。
  “高公子何罪之有,贫道不明白?”
  吴曄故作不知,高尧辅的脸瞬间涨红,他还以为是吴曄想要为难他,让他重复自己的罪过。
  就是高俅,也觉得吴曄有些不给面子的时候。
  吴曄道:“贫道並没有在现场见过高公子,只有一个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奴僕假借公子名义作恶。
  高指挥,不是贫道说您,您平日里虽然忙於政务,却也要好好整顿家风。
  家有恶僕,其货无穷……”
  高俅父子被吴曄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一会,他们才反应过来。
  “先生说的是!”
  高俅大喜,他本以为自己今日要付出多些代价,才能压下此人心中的怒火。
  谁知道吴曄会如此好说话。
  “所以,今夜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吴曄笑语晏晏,再问高俅。
  高俅嘿嘿一笑:“本官御下不严,让先生笑话了!”
  他说完,还不解气,又给高尧辅一脚,这一脚半是气愤,半是做给吴曄看的。
  “你这小子平日里没个威严,倒叫奴僕给骑在头上了……”
  高尧辅会意,连连告饶。
  一场风波,被吴曄定为【御下不严,恶僕害人】,也消弭了高家父子心中的担忧。
  “道长高仪,我定然不忘,今日已是深夜,听闻道长明天要入宫,就不打扰道长修行了!
  等过几日,还请道长允我做东,请道长吃个茶?”
  “好说!”
  吴曄客客气气,將高俅送到门口。
  谁都没有再看地上那几个大箱子一眼。
  等关上房门,吴曄迎来了大徒弟的疑惑的眼神。
  “你看我作甚,难道你以为为师我真的是神仙,得罪完蔡京,连高俅也要得罪?
  他都登门请罪了,贫道自然要原谅他!”
  “那你在夜市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不对……”
  火火瞬间想起吴曄说过的话。
  他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想告诉皇帝,他手下的兵,真的很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