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心下有些吃惊,这李武力惊人,这脑子也厉害啊!
  自己不经意之下,竟是被探出了底子,毕竟这些事情他可是连母亲妹子都没有敢说的。
  不过这种事情却是承认不得。
  孟泽连连摇头,笑道:“李小姐想太多了,在下现在孟家雅集园当管事呢。
  掌柜对在下十分赏识,月俸也不少,我们一家的生活现在已经是好起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去李家的原因,毕竟我就是孟家子。
  虽然嫡母会为难我们,但日子总是一天一天的好起来的。”
  李似笑非笑看著孟泽,一会之后点点头道:“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那此事就此作罢吧。
  茶钱已经付了,你若是腹中飢饿,亦可点些吃食,茶楼自然会记在我的帐上。”
  说完李便转身往楼梯而去,孟泽赶紧作揖拜別。
  便在此时,忽然听得楼下传来一声尖利的马嘶声,隨即整条街都喧譁了起来。
  马嘶声刺破茶楼喧囂的剎那,整栋楼都似被那股狂躁的力道震得晃了晃。
  孟泽刚直起身,便见窗外人影纷乱,原本熙攘的长街瞬间炸开了锅。
  只见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前蹄腾空,马鬃倒竖如墨染的钢针,猩红的马眼瞪得滚圆,嘴上的韁绳早已断裂,正驮著空鞍在人群中横衝直撞。
  街边小贩的画摊被撞得支离破碎,琥珀色的丝黏在青石板上,混著滚落的葫芦滚了满地。
  几个挑著菜篮的妇人尖叫著扑向街边,篮里的青菜萝卜撒了一路,却还是被惊马的后蹄扫到了裙角,整个人踉蹌著跌坐在地。
  更要命的是,一个扎著双丫髻的孩童不知何时从母亲身边跑开,正愣在街心,望著奔来的惊马嚇得忘了哭,小小的身子在扬尘中抖得像片枯叶。
  “当心!”孟泽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喉间的惊呼还没出口,眼角余光便瞥见一道纤影从身旁掠过。
  是李!
  他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从楼梯那边跨越大半个屋子,越过茶楼二楼的栏杆!
  方才还端坐在椅上、笑谈间藏著算计的女子,此刻竟像抹淡青色的风,裙裾在檐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脚下连栏杆都未借力,便朝著丈余高的楼下跃去。
  “小姐!”
  锦书的惊呼声在身后响起,可楼下的李早已落地。
  她落地时並非直挺挺地硬接,而是借著下坠的力道微微屈膝,青布裙摆擦过地面捲起细尘,整个人稳得像扎根在土里的劲松。
  那匹惊马此时正奔到孩童身前,前蹄已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踏下,围观人群的尖叫几乎要掀翻整条街。
  孟泽趴在二楼栏杆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原以为李纵有武艺,也该寻些棍棒器械,可下一秒,他便看清了她的动作。
  没有拔刀,没有唤人,竟迎著那奔来的惊马,径直衝了上去!
  惊马见有人拦路,狂躁更甚,张开满是白沫的嘴便朝著李的肩头咬去。
  孟泽看得眼皮直跳,却见李不闪不避,左手如铁钳般扣住马颈下方的鬃毛,右手闪电般探向马耳后的软肉。
  那是马匹最敏感的部位,但毕竟是畜生,皮糙肉厚的,徒手又能够如何?
  可她的手指刚触到马皮,原本暴烈的惊马竟猛地一颤,扬起的前蹄硬生生顿在半空。
  “嗬——”马鼻里喷出粗重的气息,惊马试图甩动脖颈挣脱,可李扣著马鬃的左手纹丝不动。
  她脚下像是生了根,任凭马身如何扭动,她的身子都只隨著马的动作微微调整,右手始终按在马耳后,指腹轻轻揉著那处软肉,嘴上还低声说著些什么,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命令。
  不过瞬息之间,方才还疯魔般的惊马,动作竟渐渐缓了下来。
  它的前蹄缓缓落地,马鬃不再倒竖,唯有尾巴还在不安地扫著地面,那双猩红的马眼也渐渐恢復了些清明。
  李趁机鬆开左手,转而握住马颈处残留的半截韁绳,手腕轻轻一拧,原本还想挣扎的惊马,竟乖乖地跟著她的力道转了个方向,朝著街边空旷处走了两步,彻底停下了动作。
  直到此时,李才鬆开按在马耳后的手,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她身上的青布衣裙沾了些尘土,裙摆处还被马蹄扫到的地方破了个小口,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方才与孟泽周旋时的狡黠淡了些,反倒添了几分英气,站在高大的黑马旁,竟半点不显柔弱,反倒像位久经沙场的將领,正审视著自己的战马。
  街上传来此起彼伏的讚嘆声,那孩童的母亲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著孩子对著李连连磕头道谢,连话都说不完整。
  李只是摆摆手,叮嘱她看好孩子,又转身將韁绳递给闻讯赶来的马夫,语气平静得像是方才只是隨手捡了件东西:“马眼进了沙,方才许是惊了魂,你先带它去巷口缓一缓,莫再让它近人多的地方。”
  马夫早已嚇得脸色惨白,连连点头接过韁绳,望著李的眼神里满是敬畏。
  孟泽目瞪口呆。
  他方才还在心里盘算著如何彻底拒绝这门亲事,可此刻望著楼下那个身影,只觉得喉咙发紧。
  他原以为李不过是个有些武力的行会之女,可隨即又发现她的心机竟也是过人,可终究还是低估了她!
  方才那纵身一跃的果敢,赤手空拳制住惊马的利落,哪里像是个待嫁的女子,分明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
  方才在茶楼里,他还觉得自己看穿了她的算计,可此刻才明白,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她想让他看到的冰山一角。
  孟泽自嘲笑了笑。
  这样的女子,哪里是需要找个“听话的赘婿”,分明是她自己便能撑起一片天。
  所谓的亲事,恐怕也只是她棋局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孟公子,你还看什么呢?”
  锦书的声音拉回了孟泽的思绪,小丫鬟顺著他的目光往下看,撇了撇嘴。
  “我们家小姐厉害吧?別说一匹惊马,就是三头猛虎,小姐也能应付得来!”
  孟泽缓缓收回目光,心臟还在因方才的惊险而砰砰直跳。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李的身影出现在二楼。
  她见孟泽还站在栏杆旁,脸上带著几分诧异,隨即又恢復了平日的从容,只是眼角眉梢多了些刚劲:“孟公子怎的还没走?街上乱,若是要回孟府,不如等街上清净些再动身。”
  孟泽定了定神,对著她深深作了一揖,这一次,语气里没了半分敷衍,只剩真切的敬佩:“李小姐好身手,孟某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李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似乎藏著几分孟泽看不懂的深意:“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功夫,不值当孟公子如此。
  孟公子,咱们就此告別吧,有缘再见。”
  说著转身,青色裙摆飘扬,消失在楼梯之中。
  孟泽眼睛有些发亮。
  原来,世上真有如此神乎其神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