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时空,京师文渊阁,內阁大学士办公的地方
朱由检穿著一身简朴的常服,冷冷的打量著下面面色忐忑的四位阁老。
他老哥天启帝留下的“魏氏內阁”。
四位成员,分別是首辅黄立极,次辅施,阁臣张瑞图和李国普。
这四个人当中,前三个都是魏忠贤的马仔,也就剩下的李国普还保留著一点儿文人的骨气。
自从魏忠贤在阜城驛“自縊“的消息传来,黄立极几人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今天朱由检来文渊阁,將他们招来要宣布“人事安排“四个字,他们更是如芒在背。
“朕欲召回三人。“朱由检开门见山,“前登莱巡抚袁可立,前兵部侍郎毕懋良,还有礼部右侍郎徐光启。“
黄立极瞳孔骤缩——这三个人,都是被魏忠贤打压过的!
皇上这是要清洗阉党?
施凤来和张瑞图交换了一个眼神。作为魏忠贤的心腹,他们太清楚这意味著什么——皇上要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陛下“黄立极硬著头皮开口,“袁可立年事已高,且先前因忤逆魏……魏逆去职,骤然起復,恐非稳妥之选…“
“黄爱卿。“朱由检眼神一冷,声音稍稍大了几分,“朕记得,天启五年袁可立巡抚登莱时,东江镇毛文龙屡有捷报。这样的人才,就因为不肯给魏忠贤建生祠,就该永不敘用?“
“臣不敢!“黄立极扑通跪下,冷汗浸透了中衣。
皇帝居然连“建生祠“这种事都知道了?
人不可貌相呀!
看来这个十七岁的天子不好糊弄。
朱由检不给阁臣思考的时间,乘胜追击:“毕懋良精通火器,朕要他回兵部,专司火器改良。至於徐光启…“
他顿了顿,“学问之道,不可偏废。何况泰西之学,亦有可取之处。擬旨:徐光启即日起復,授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协理詹事府事!命其专心整理历法,参究西学,教导…嗯,以备顾问!。“
“陛下圣明!徐光启学究天人,正堪此任!”
四人交换了眼神后,齐声应和。
安排徐光启去搞学问,教导未来的太子(虽然没影),这是个清贵但远离实权的职位,各方都能接受。
朱由检看著下面这群如释重负、甚至带著一丝諂媚的“前阉党”大臣,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感受。
厌恶?
有
但更强烈的是一种冰冷的掌控感。
王先生说得对,这群人被嚇破了胆,急於表忠心。
用好了,就是最趁手的刀。
隨后,朱由检话锋一转:“六部要职也不能空著。吏部尚书周应秋…“他故意顿了顿,看到黄立极等人眼睛一亮,“办事勤勉,可留任。兵部尚书阎鸣泰,也继续干著吧。“
阉党眾人长舒一口气。
皇上这是不打算赶尽杀绝?
“不过。“朱由检敲了敲桌案,“工部尚书的位置,朕打算给李长庚。他在倒魏一事上出力甚多,该当重用。“
黄立极心头一凛——李长庚是东林外围!皇上这是要…平衡?
年轻的皇帝將眾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嘆“王先生“料事如神。
先用袁可立等人震慑阉党,再拋出周应秋、阎鸣泰的留任安抚,最后用李长庚的升迁给东林甜头…这套组合拳下来,朝局果然稳住了!
“诸位爱卿若无异议,就照此办理吧。“朱由检作势要起身,忽然又像想起什么,“对了,徐光启入京后,朕要他参与修订历法。近来钦天监的预报屡有偏差,不成体统。“
一直沉默的张瑞图突然抬头:“陛下!修订历法事关重大,岂可让奉洋教者…“
“张爱卿。“朱由检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你是觉得,朕连用人的眼力都没有?“
扑通一声,张瑞图跪倒在地:“臣…臣万死!“
文渊阁內鸦雀无声。
年轻的皇帝缓缓扫视群臣,突然明白了“王先生“说的“权术平衡“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而是在各方势力间走钢丝的艺术。
“都退下吧。“朱由检摆摆手,“王承恩,把名单送司礼监批红。“
待回到西暖阁后,朱由检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御椅上。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微微发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帝王心术实操,比他想像中更耗费心力。
“陛下“王承恩小心翼翼递上温热的帕子,“要传膳吗?“
朱由检摇摇头,目光落在案几上那本《帝鉴图说》上。
他突然觉得,比起“王先生“教的那些实实在在的权谋之术,这些圣贤书里的道理,未免太过苍白了。
……
现代都市,单身公寓內,王辰合上吃剩的外卖餐盒。
清燉鸡汤配白灼青菜。
右肩的缝合处隱隱作痛,时刻提醒著他这具身体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也限制著他的胃口。
伤愈期,油腻的红肉碰不得,辣椒更是禁忌。
王辰拿起手机点开几个房產app的页面,瀏览城郊几处待售的独栋院落。
关键词都是“城郊“、“独院“、“僻静“。
“这个不行,离主干道太近……这个院子太小……这个太招摇了……这个距离城区似乎太远了……“
王辰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目光快速扫过一张张房源照片。
那些装修豪华的別墅和公寓楼直接被他过滤掉了——他需要的不是舒適,而是隱蔽和安全。
来歷不明的黄金,床垫下那套沾著血污的破碎山文甲,从另一个时空带回的伤痕和杀气,还有脑海中那个连接亡国君主的诡异聊天群……
继续蜗居在这人员嘈杂的公寓楼里,风险太大,必须儘快搬家。
一番查找下来,王辰记下几个合適的房源,准备等伤势再好些就去看房。
隨后王辰放下手机,就在聊天群內上线了。
【明思宗崇禎皇帝】:王先生,我已按您吩咐,召回袁可立、毕懋良、徐光启的旨意擬好!廷推明日举行,吏部周应秋(阉党)、兵部阎鸣泰(阉党)皆已安抚,承诺全力配合!“朱由检的文字带著一种初尝权术的兴奋和忐忑,仿佛一个刚学会走钢丝的学徒,既为自己的进步欣喜,又为脚下的万丈深渊战慄。
【王先生(管理员)】:@明思宗崇禎皇帝,做得好。记住,袁可立、毕懋良、徐光启三人,与东林、阉党皆无深交,是真正的中立派。东林党定然有异议,尤其对徐光启这等'专事西学'之人位列帝师,定颇有微词。不必理会!
【明思宗崇禎皇帝】:可……若东林群起攻訐……那该如何?朱由检的头像光芒闪烁,透露出对“清议“的本能畏惧。
【王先生(管理员)】:攻訐?你召回此三人,是给被魏忠贤打压的忠良平反!占著大义名分!东林党那些清流议论,不过是蚊子哼哼,翻不起大浪!过些时日自会平息。东林党若反对过甚,反倒显得心胸狭隘,与阉党何异?何况你以为钱谦益之流,真在乎什么'道统'、'正学'?不过是想把持朝政,垄断清议罢了!
西暖阁內,朱由检一想到王辰科普的钱谦益“水太凉”的梗,顿时鬆了口气。
是自己想多了。
这些人,骨子里与阉党何异?不过是换了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