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弟,这东西虽然厉害,但其本质乃是怨念集合体,凶性难驯,留在身边,怕是个祸害。”
  帝江上前一步,沉声提醒。
  他能感觉到,这灰色巨人虽然表现得顺从,但其体內那股混乱的寂灭之力,却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扩散,对周围的一切生灵都充满了最原始的恶意。
  “无妨。”
  吴双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他向前踏出一步,直面那尊比星辰还要庞大的灰色巨人。
  “你想追隨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灰色巨人的真灵之中。
  “吼……”
  灰色巨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像是在回应。
  它那庞大的身躯,竟然缓缓地单膝跪了下来,以示臣服。
  这一跪,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臟,都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你可有姓名?”吴双继续发问。
  回应他的,是一股充满了迷茫与困惑的意念。
  它自诞生之日起,便只有混乱的杀戮本能,根本没有“名字”这个概念。
  吴双瞭然。
  他思忖片刻。
  “你诞生於古神天域,本质乃是古神真灵,那便以古为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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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灰色巨人充满了服从的空洞眼眶。
  “从今往后,你就叫……古奴。”
  古奴!
  这两个字一出,场间一片死寂。
  就连祝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汉,嘴角都抽了抽。
  给一尊战力堪比仙王的恐怖怪物,起名叫“奴”?
  这也太……霸道了点。
  古沧海和沧澜仙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苦笑。
  不过,他们也无话可说。
  毕竟,这尊古神真灵是吴双凭自己的本事降服的,他想叫什么,別人也管不著。
  “吼!”
  那灰色巨人,也就是古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它那混乱的真灵之中,仿佛被注入了一道全新的烙印。
  它对著吴双,重重地叩首,那模糊不清的面孔上,似乎流露出了一丝……喜悦?
  它,有名字了。
  “好了,起来吧。”
  吴双一挥手,古奴那庞大的身躯便缓缓站起,恭敬地立於他的身后,那股暴虐的寂灭气息,也收敛了许多。
  看到这一幕,沧澜仙王和古明悦仙子心中感慨万千。
  他们此次费尽心机,甚至不惜耗费本源布下大阵,为的就是阻止古妖族夺走古神真灵。
  谁能想到,最后这尊连他们都无法掌控的古神真灵,竟然会以这种方式,主动认了一位外人为主人。
  不过,这对他们古族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吴双小友,今日之事,牵扯甚大。”
  古明悦仙子轻嘆一声,那张温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色。
  “古月冥空乃是古妖族的核心仙王之一,如今陨落在此,再加上古月天绝被擒,古月天临狼狈而逃……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古妖一族,睚眥必报,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沧澜仙王也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补充。
  “不错,古妖族的老巢虽然隱秘,但其族中,还有一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祖宗坐镇,那位的修为,早已深不可测,若是被他知晓此事……”
  话未说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將是一场席捲整个诸天仙域的,不死不休的战爭!
  然而,吴双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只是平静地瞥了一眼古妖族逃走的方向。
  “他们来杀我们,被我们反杀,不是很正常么?”
  吴双的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至於他们的老祖宗……”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让在场所有仙王都感到心头髮寒的弧度。
  “他若敢来,一併宰了便是。”
  吴双那句“一併宰了便是”的话语,轻描淡写,却让在场的三位仙王心头猛地一跳。
  那不是狂妄,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自信,一种视仙王如无物的绝对底气。
  古沧海和沧澜仙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神情中的复杂。
  他们活了无尽岁月,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行事霸道的后辈。
  “咳咳……”古沧海牵动了伤势,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小友豪气,我等老傢伙是比不了了。”
  他转过身,对著吴双和帝江等人再次郑重拱手。
  “此间事了,我与明悦仙子身负重伤,需即刻返回族中疗养,同时也要將此地发生的一切,告知族人,早做准备。”
  古明悦仙子也微微頷首,那张温婉的脸庞上带著几分歉意。
  “本该在此多谢小友,只是……唉,待我等处理完族中事务,定当备上厚礼,再行登门拜谢。”
  他们二人,一个被古月玄虚的吞噬之力重创了本源,一个为了布阵和救人消耗巨大,確实不宜在此地久留。
  “二位前辈自便即可。”吴双平静回应。
  事情已经办完,古沧海和古明悦不再耽搁,相互搀扶著,撕开一道空间裂缝,身形便消失在了这片死寂的星海之中。
  隨著他们的离去,场间再次安静下来。
  沧澜仙王走到吴双身边,看著那片狼藉的战场,长长地嘆了口气。
  “小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吴双摇了摇头,他的视线投向了这片黑暗宇宙的深处。
  “晚辈想在这里多留片刻。”
  “哦?”沧澜仙王有些意外。
  “此地……与我族,似乎有些渊源。”吴双没有过多解释,但他话语中的分量,却让沧澜仙王神情一肃。
  他立刻明白了吴双的意思,不再多劝。
  “既然如此,那我便在此为小友护法。”
  吴双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身后那尊庞大的身影之上。
  古奴。
  此刻的古奴,虽然收敛了大部分的寂灭气息,恭敬地侍立在后,但其周身依旧縈绕著一股化不开的混乱与暴虐。
  “单有其名,还不够。”
  吴双看著跪伏在地的古奴,缓缓开口。
  “你体內怨气太重,灵智未开,终究是外物。”
  话音落下,他不再迟疑。
  “今日,我便为你洗去这一身污浊,重塑真我!”
  轰!
  一股浩瀚无边的玄黄之气,自吴双的头顶冲天而起。
  三十万亩功德庆云,毫无保留地显现在这片葬神星海之上!
  金色的祥云遮天蔽日,將这片永恆的黑暗照得亮如白昼。
  无穷的功德金光垂落而下,化作金色的莲,化作飞天的神女,祥和、神圣的气息,瞬间驱散了瀰漫了无数纪元的死气与怨念。
  “这……这是……”
  沧澜仙王整个人都看傻了。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那张一向沉稳的脸庞上,此刻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功德之力!
  而且是浓郁到化为实质,演化出一方神圣国度的功德之力!
  这诸天仙域之中,不是没有功德之修,可那些所谓的功德金仙,一身功德加起来,怕是连吴双这庆云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这小子,到底是杀了多少该杀之人,又救了多少该救之辈,才能积攒下如此恐怖的功德?
  帝江和祝融等人也是面露异色,他们虽然知道自家十三弟功德深厚,却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般匪夷所思的地步。
  “去!”
  吴双並指一点。
  那三十万亩功德庆云,化作一道浩浩荡荡的金色天河,朝著下方的古奴,当头浇灌而下!
  滋啦——
  仿佛热油泼上了冰雪。
  当那精纯至极的功德金光接触到古奴身躯的剎那,刺耳的消融声响彻星海。
  大片大片的灰色怨气,自古奴的体內蒸腾而出,又在功德金光的照耀下,瞬间化为青烟,彻底消散。
  “吼——!”
  古奴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那不是反抗,而是一种灵魂被撕裂、重塑的剧痛。
  它庞大的身躯在金色的天河之中剧烈地翻滚、挣扎,无数代表著混乱与寂灭的灰色符文,在它的体表不断地浮现,又不断地被功德金光磨灭。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一缕灰色怨气也被彻底净化之后,金色的天河才缓缓收回。
  而原本古奴所在的位置,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高三米,浑身肌肉虬结,皮肤呈现出古铜之色的魁梧壮汉。
  他面容刚毅,五官分明,虽然依旧散发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气息,但那双眼眸之中,却不再是之前的混乱与空洞,而是多了一丝清明与灵动。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著体內前所未有的清爽与强大,脸上流露出一丝茫然。
  隨即,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吴双。
  那道烙印在真灵最深处的印记,让他瞬间明白了所有。
  扑通!
  壮汉毫不犹豫,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他的动作標准而有力。
  他低下那颗高傲的头颅,用一种虽然有些结巴,却充满了敬畏与狂热的语气,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古奴……拜见……主人!”
  吴双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屈指一弹,一滴蕴含著磅礴生机与力之大道的金色血液,自他指尖飞出,径直射入了古奴的眉心。
  “此乃我之精血,炼化它,可助你稳固真灵,开启神智。”
  古奴身体一震,隨即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盘膝而坐,全力炼化那滴祖巫精血。
  一旁的沧澜仙王,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看著那个气息正在飞速攀升,灵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的古奴,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个吴双,绝对是诸天万界诞生以来,最不能招惹的怪物!
  就在这时,正在炼化精血的古奴,身体猛地一颤。
  他那双刚刚恢復清明的眼眸,骤然转向葬神星海的最深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著困惑、恐惧与渴望的复杂神情。
  他抬起粗壮的手臂,指向那片连仙王神念都无法穿透的黑暗虚无。
  “主人……”
  古奴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流畅了许多。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我。”
  古奴沙哑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了无数纪元的星海中迴荡,让气氛变得愈发诡异。
  沧澜仙王神情一动,他那深邃的眸子望向古奴所指的黑暗深处,神念如潮水般涌去,却像是泥牛入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得乾乾净净。
  “那片区域,是葬神星海的核心禁区。”沧澜仙王的面色凝重了几分,“传闻,那里是上个纪元神魔陨落最密集之地,时空错乱,法则崩坏,即便是吾等,也不敢轻易涉足。”
  “俺的娘嘞,这鬼地方还有更邪门的地儿?”祝融瞪著铜铃大的眼睛,咧了咧嘴。
  帝江没有说话,他周身的空间法则微微波动,显然也在尝试探查,但很快,他便皱起了眉头,显然也是一无所获。
  吴双的注意力,却始终在古奴身上。
  他能感觉到,古奴並非是发现了什么敌人,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牵引,就像是……离家的孩子,听到了母亲的呼唤。
  这种感觉,与他之前心臟被攥紧的悸动,隱隱產生了某种共鸣。
  “带路。”
  吴双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令。
  “十三弟!”帝江上前一步,脸上带著几分不赞同。
  “前方之地,凶险未知……”
  “无妨。”吴双摆了摆手,打断了兄长的话,他的视线扫过那片深邃的黑暗,“有些事,总要去看看才能明白。”
  见吴双心意已决,帝江等人也不再多劝。
  “小友,既然你要去,老夫便陪你走一遭。”沧澜仙王沉吟片刻,竟也做出了决定,
  “此地毕竟是老夫带你来的,总不能让你们在此冒险,老夫也於心不安。”
  他虽然身负重伤,但身为古族仙王的气度与担当,却不允许他就此退去。
  更何况,他对那片禁区深处的东西,同样充满了好奇。
  吴双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多一位老牌仙王在侧,总归能多了解一些此地的隱秘。
  一行人,在古奴的带领下,化作数道流光,朝著那片连仙王神念都无法穿透的黑暗深处飞去。
  越是深入,周围的环境就越是压抑。
  虚空中漂浮的,不再是星辰的碎片,而是一块块巨大的,闪烁著不详乌光的残破骨骸。
  有些骨骸之上,还残留著早已乾涸的,暗金色的神血,即便过去了无尽岁月,依旧散发著令人心悸的威压。
  不知飞了多久,古奴的速度终於慢了下来。
  眾人停下身形,悬浮在一片广袤的虚无之前。
  而在他们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星璇。
  那星璇並非由星辰构成,而是由无数破碎的神魔骸骨、崩坏的大道法则碎片以及混乱到极致的时空乱流,扭曲而成的一个巨大漩涡。
  它就像是宇宙的一道无法癒合的伤口,缓缓地旋转著,吞噬著周围的一切光与暗。
  一股苍茫、古老、混乱的神魔气息,自那星璇的中心,扑面而来。
  “就是这里了。”
  沧澜仙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神魔之井!葬神星海一切混乱与怨念的源头!”
  “这种地方,在此地存在了不知道多少个,每一个,都是凶险无比!”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告诫眾人:
  “此井之內,时空法则彻底失效,过去与未来的景象隨时可能交叠出现,一旦捲入其中,便会彻底迷失在时间的缝隙之中,永世不得超生!千万不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
  “主人,就在里面。”
  古奴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他指著那足以让仙王都望而却步的恐怖漩涡,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流露出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
  沧澜仙王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看著古奴,又看了看吴双,脸上满是匪夷所思。
  “十三弟,这玩意儿看著比混沌还乱,真要进去?”
  共工揉了揉鼻子,他执掌水之大道,对这种混乱的能量场最为敏感。
  吴双没有立刻回答。
  他静静地看著那旋转的神魔之井,力之大道在体內缓缓运转,一股无形的力场扩散开来,抵御著那股混乱气息的侵蚀。
  他相信古奴的感应。
  也相信自己的实力。
  “进。”
  一个字,乾脆利落。
  话音落下,他第一个迈步,踏入了那片混乱的漩涡之中。
  帝江等人见状,毫不犹豫,立刻跟上。
  沧澜仙王看著这群行事全凭心意的“莽夫”,嘴角抽了抽,最终也只能苦笑著摇了摇头,催动本源护住周身,紧隨其后。
  刚一进入神魔之井,一股天旋地转的撕扯力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眼前的景象,彻底化为了光怪陆离的碎片。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尊三头六臂的神魔在仰天咆哮,下一瞬,又看到了一片血色的海洋淹没星河。
  过去陨落在此地的神魔执念,化作了永不消散的幻影,在这片混乱的时空中不断重演。
  帝江冷哼一声,空间神瞳骤然开启,一道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强行在他们周身,开闢出了一方相对稳定的空间,將那些混乱的时空乱流尽数排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光影猛地一收。
  眾人只觉得脚下一空,已然来到了一片全新的空间。
  这里没有星辰,没有光,甚至没有上下四方之分,只有一片永恆的虚无与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呆立在了原地。
  在这片虚无空间的中央,静静地盘坐著一具庞大到无法想像的身躯。
  它实在太大了,大到眾人感觉自己比尘埃还要渺小。
  那具身躯通体呈现出一种灰白的石质色泽,身上穿著一套早已与血肉融为一体的古老战甲,战甲之上,铭刻著繁复到极致的大道神文,每一道神文,都仿佛蕴含著一条完整的法则。
  即便这具身躯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的气息,但那股仅仅是存在於此,便足以镇压万古,让大道都为之臣服的恐怖威势,依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
  “这……这是……”
  沧澜仙王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活了无尽岁月,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躯体。
  “帝颅星……”
  烛九阴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也显露出了骇然:
  “那颗作为阵眼的巨大星辰,是它的头!”
  眾人瞬间恍然。
  没错!
  那颗被古月天临等人当做祭坛的帝颅星,就是这具无上神魔的头颅!
  而眼前这具盘坐於神魔之井最深处的,正是它的身躯!
  一尊完整的大道神魔,即便已经陨落,其残躯依旧拥有著匪夷所思的威能。
  “咕咚。”
  祝融使劲地咽了口唾沫,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汉,此刻也感觉自己的腿肚子有点发软。
  就在眾人为这具无头神魔的残躯而心神剧震之时。
  古奴,有了动作。
  他那双恢復了清明的眼眸,此刻却再次被一种混杂著渴望与迷茫的情绪所占据。
  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著,不受控制地,朝著那具庞大到足以遮蔽一切的无头神魔,一步步走去。
  隨著他的靠近。
  那具沉寂了亿万万年,早已化为石质的庞大神魔之躯,其心臟的位置,竟是毫无徵兆的,亮起了一团微弱的,灰濛濛的光。
  咚。
  一声沉闷的心跳,在这片绝对死寂的空间中,突兀地响起。
  咚!
  那一声心跳,仿佛是敲响在眾人灵魂深处的暮鼓。
  古奴那刚刚恢復清明的眼眸,瞬间被一种原始的渴望所占据。
  他迈开了脚步,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著,一步步,朝著那具盘坐在虚无中央的无头神魔残躯走去。
  他每向前一步,那具石质残躯心臟位置的灰濛濛光团,便明亮一分,心跳之声也愈发沉重一分。
  一股无法言喻的威压,自那具残躯之上瀰漫开来,那不是法则,也不是气势,而是一种纯粹的“存在”本身所带来的压迫感。
  “退后!”
  沧澜仙王厉喝一声,他那本就苍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催动体內为数不多的本源,一道青色的仙光护住周身,可在那股威压之下,仙光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帝江等人也是齐齐色变,十二道祖巫气机冲天而起,勉强抵御著那股仿佛要將万物都碾碎的压力。
  “这鬼东西都死了亿万年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劲儿?”祝融咬著牙,额头上青筋暴起。
  唯有吴双,依旧神情自若。
  力之大道在他周身形成了一方绝对的领域,將所有的压力都隔绝在外。
  他的视线,紧紧锁定著古奴的背影。
  古奴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奔跑了起来。
  他衝到了那具庞大到无法想像的无头神魔残躯之前,在那具残躯面前,他魁梧的身形渺小得就像一粒尘埃。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双手,探入了那团位於心臟位置的,灰濛濛的光团之中。
  嗡!
  当古奴的双手触碰到光团的剎那,整片虚无空间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具沉寂了无数纪元的无头神魔之躯,仿佛被唤醒了最后的残存意志,一股比之前恐怖了百倍的寂灭气息,轰然爆发!
  “不好!”沧澜仙王大惊失色。
  可下一瞬,那股足以让仙王都感到绝望的寂灭气息,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尽数倒灌回了那团灰光之中,被古奴的双手尽数吸收。
  在眾人紧张的注视下,古奴缓缓地,將双手从那光团中抽了出来。
  他的手中,捧著一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灰色,仿佛由最纯粹的终结与虚无凝聚而成的心臟。
  那颗心臟还在微微地跳动著。
  每一次跳动,都让周围的时空法则產生细微的扭曲与崩坏。
  当这颗心臟彻底暴露在眾人面前时,一股让所有人都感到灵魂战慄的气息,瀰漫开来。
  “大道……权柄……”
  沧澜仙王那饱经风霜的脸上,血色尽褪,他死死地盯著那颗灰色的心臟,声音都在发抖。
  “这是……大道权柄!”
  他活了无尽岁月,曾在一本古老到无法追溯源头的典籍中,看到过关於大道权柄的描述。
  那是大道神魔的力量核心,是他们执掌一条完整大道的凭证!
  是凌驾於仙王道则之上的,更高层次的力量!
  诸天仙域,无数仙王乃至於仙帝都梦寐以求,却连一丝一毫都无法触及的无上至宝!
  虽然眼前这颗心臟之上,权柄的气息已经残缺不全,但那本质,绝对不会错!
  就在沧澜仙王心神剧震,几乎无法思考之时。
  古奴有了新的动作。
  他捧著那颗足以让任何仙王都为之疯狂的寂灭大道权柄,转身,走到了吴双的面前。
  扑通!
  他再次单膝跪地,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灰色心臟,將这件无上至宝,恭敬地献给了自己的主人。
  整个过程,没有半分犹豫,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一幕,让沧澜仙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帝江和祝融等人也是面面相覷。
  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大道权柄,但也能感觉到那颗心臟中蕴含的恐怖力量,绝对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这东西,似乎与你同源。”吴双看著古奴,平静开口。
  古奴点了点头,那双恢復了清明的眼眸中,带著一丝孺慕与绝对的忠诚。
  吴双笑了笑。
  他没有去接那颗心臟。
  “此物,属於你。”
  他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你自己炼化了吧。”
  场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古奴捧著心臟,愣住了。
  祝融和共工等人,也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小……小友!”
  沧澜仙王终於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一个箭步衝到吴双身前,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都变了调。
  “你可知这是何物?这可是大道权柄啊!关乎大道神魔的无上至宝!有了它,便有了一丝问鼎那至高境界的可能啊!你……你就这么给他了?”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顛覆了。
  那可是大道权柄!
  虽然只是残缺的,但別说送给一个刚收服的手下,就算是亲生父子,为了此物反目成仇,掀起血雨腥风,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吴双瞥了这位失態的古族仙王一眼,语气依旧平淡。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既认我为主,我吴双,便当得起这份信任。”
  “区区一道残缺的权柄罢了,给了他,又能如何?”
  那风轻云淡的语气,那理所应当的態度,仿佛他送出去的不是什么无上至宝,而是一件隨手可得的寻常玩意儿。
  沧澜仙王呆呆地看著吴双,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被吴双那番话里蕴含的气魄,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何等的胸襟?
  又是何等的自信?
  古奴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
  他看著吴双,那双刚毅的眼眸之中,第一次浮现出了名为“感动”的情绪,那是一种足以让他奉上一切,包括灵魂的狂热。
  他不再犹豫,对著吴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隨后,他捧起那颗灰色的心臟,一口將其吞入了腹中。
  轰!
  一股狂暴到极致的气息,自古奴体內轰然爆发。
  就在他吞下那颗灰色心臟的瞬间,他那刚刚凝聚成形的魁梧身躯,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崩裂,又重组!
  寂灭大道的气息,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无序的状態,而是变得凝练,纯粹,仿佛化作了亿万柄无形的利刃,在他周身切割著虚无。
  他身后,一尊模糊的,与那无头神魔残躯有七分相似的巨大法相,缓缓浮现,又缓缓融入他的体內。
  古奴的气息,节节攀升,很快便超越了寻常仙王的界限,並且还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朝著一个更高的层次疯狂衝击。
  “这……”
  沧澜仙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能感觉到,此刻的古奴,若是与自己放手一战,自己怕是……撑不过百招。
  这念头一出,他心中满是苦涩。
  自己苦修无尽岁月,歷经万般劫难,才有了今日的修为。
  而对方,只是得了主人的一句允诺,吞下了一颗心臟,便一步登天,走完了自己可能永生永世都走不完的路。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当真比人与螻蚁还要大。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古奴的惊天蜕变所吸引时,吴双的视线,却落在了那具失去了心臟,威势大减,却依旧庞大无朋的无头神魔残躯之上。
  这具身躯,虽然核心的权柄已经失去,但其本身就是由最纯粹的大道法则与神魔精粹凝聚而成。
  歷经纪元而不朽,其价值,依旧无法估量。
  “这东西,留在这里也是浪费。”
  吴双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一句。
  下一瞬,他手掌一翻。
  嗡!
  一座通体繚绕著三千种不同神火的古朴丹炉,凭空浮现,迎风便涨,转瞬间便化作一颗不亚於星辰般巨大的庞然大物。
  正是那三千神火炉。
  “小友,你这是……?”
  沧澜仙王看著那尊散发著恐怖高温的丹炉,心中升起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
  吴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前辈稍安勿躁,看我给你炼一炉大丹!”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
  一缕呈现出紫金色彩,仿佛万火之源,天地初开第一缕火焰的太初神焰,自他指尖飞出,落入了三千神火炉之中。
  轰隆!
  整座丹炉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炉壁之上,三千神魔的虚影在火焰中咆哮,一股足以焚灭大道的恐怖热浪,席捲了整片虚无空间。
  “起!”
  吴双一声低喝。
  那巨大的三千神火炉,更是直接显化为亿万万丈之巨,隨之炉口朝下,直接將那具盘坐在虚无之中的无头神魔残躯,整个倒扣了进去!
  沧澜仙王彻底呆住了。
  他张大了嘴巴,那双看遍了世间沧桑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了茫然与震撼。
  疯了!
  这个吴双,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拿大道神魔的残躯炼丹?
  这种事情,別说见了,他连想都不敢想!
  那是何等存在?那是上个纪元的霸主,是法则的具现化,其一滴血,便能污染一方大世界,其一根髮丝,便能斩落仙王!
  即便是死去了无尽岁月,其残躯之中蕴含的神魔煞气与不灭执念,也足以让任何仙王触之即死,道化当场!
  可现在,吴双竟然要將它,当成一味主药,给炼了?
  滋啦——
  刺耳的灼烧声自丹炉內传出。
  那具坚不可摧,连纪元更迭都无法磨灭的神魔之躯,在太初神焰的灼烧之下,竟真的开始缓缓融化。
  大片大片的石质表皮脱落,露出了其下暗金色的血肉。
  一股股灰黑色的神魔煞气,被强行从躯体中逼出,又在三千神火的威能下,被炼化为最精纯的能量。
  吴双神情专注,他双手不断打出一道道玄奥的法诀,操控著炉內的火候。
  这个过程,无比的凶险。
  稍有不慎,炉內那磅礴的神魔之力一旦失控,炸炉的威力,足以將这片神魔之井都彻底夷为平地。
  但吴双的动作,却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凝滯。
  他的每一次控火,每一次法诀的变化,都精准到了极致。
  时间,就在这枯燥而又惊心动魄的炼化中,缓缓流逝。
  吴双心无旁騖,完全沉浸在了炼丹之中。
  他接连取出了十八种早已准备好的中品混沌灵材,在恰当的时机,一一投入炉中。
  沧澜仙王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此刻的期待。
  他已经彻底放弃了用自己的常理去揣度吴双。
  他现在只想看看,这个疯子,究竟能炼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玩意儿来。
  这一炼,便是千年。
  千年的光阴,在这片时空崩坏、法则错乱的神魔之井中,不具备任何实际的意义。
  但对於井外的存在而言,这却是一段足以让星海变迁的漫长岁月。
  帝江、祝融等祖巫,早已在吴双的身后布下了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雏形,將外界一切混乱的侵扰隔绝在外。
  他们盘膝而坐,周身大道符文流转,竟是藉助此地浓郁到化不开的神魔煞气与残破法则,磨礪著自身的道躯。
  唯有沧澜仙王,千年未动分毫。
  他就像一尊望穿了纪元的古老石雕,寸步不离地守在那尊亿万丈巨大的三千神火炉旁。
  那炉中焚灭万物的紫金色神焰,在他的瞳孔深处,也足足燃烧了一千年。
  他放弃了疗伤,忘记了修行,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已然忽略。
  他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意志,都死死地钉在那尊丹炉之上,感受著其內那股正在被强行糅合、炼化的,足以让任何仙王都为之疯狂的恐怖力量。
  他要亲眼见证,这个疯子,究竟要如何完成这桩连想都不敢想的惊天壮举。
  终於。
  在第一千年的最后一刻。
  轰鸣了整整一个千年的三千神火炉,其內部那足以焚灭大道的火焰咆哮之声,骤然止歇。
  死寂。
  一种极致的,仿佛连虚无本身都被抽乾的死寂,降临了。
  紧接著。
  一缕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的异香,自丹炉的缝隙之中,悄然逸散而出。
  那不是凡俗的药香,而是一种混杂了大道本源的气息。
  仅仅是逸散出的一丝,便让这片死寂了无数纪元的神魔之井,都仿佛焕发出了某种生机。
  “这……”
  帝江等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们只感觉那股香气钻入鼻息的剎那,体內奔腾的祖巫精血都为之沸腾,那困扰了他们无尽岁月的修为瓶颈,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鬆动!
  成了!
  沧澜仙王那枯坐了千年的身躯,猛地一颤。
  他乾裂的嘴唇翕动著,那双倒映著千年炉火的眼眸里,爆发出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激动光芒。
  吴双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千年不眠不休,以心神驾驭太初神焰,炼化一尊大道神魔的残躯,这种消耗,即便是对他而言,也堪称巨大。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却燃烧著一团更为炽烈的,名为满意的火焰。
  他抬起手,对著那尊镇压了整片虚无的巨大丹炉,凌空一拍。
  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言出法隨的绝对意志。
  “开!”
  轰隆!
  重若星河的炉盖,应声冲天而起。
  就在炉口洞开的剎那,整片神魔之井,都为之剧烈震颤!
  咻!咻!咻!
  二十四道璀璨到极致,仿佛浓缩了亿万星河光辉的神芒,自炉內爆射而出!
  每一道神芒都发出了一阵足以撕裂仙王真灵的尖锐呼啸,它们裹挟著一股挣脱一切束缚的意志,竟是要撕裂这方空间,遁向四面八方,重归混沌!
  神丹有灵,欲择主而噬,或遁入虚无!
  沧澜仙王的心臟,骤然缩紧。
  他看得分明,那二十四道神光之中,每一道都包裹著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
  丹药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的色彩,仿佛是天地未开之前的本源物质凝聚而成。
  而在那混沌色的丹体之上,竟天然生成了六道完整而又玄奥的,不断流转的大道神纹!
  每一道神纹的流转,都仿佛在阐述著一条大道的生灭至理!
  六纹圣丹!
  而且是整整二十四枚!
  以大道神魔之残躯,炼製圣丹,这等手笔,简直是闻所未闻!
  “想跑?”
  就在沧澜仙王心神失守的瞬间,吴双那冰冷的声音响起。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是冷哼一声,那只擒拿过古神真灵的手掌,对著虚空,轻轻一握。
  嗡——!
  力之大道,轰然降临!
  整片神魔之井的空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凝固,化作了一方绝对的囚笼。
  时间,空间,法则,一切概念,都在这一握之下,被彻底掌控。
  那二十四枚正疯狂衝撞,试图逃遁的圣丹,其上的神光猛地一滯。
  它们发出了阵阵不甘的哀鸣,却被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伟力,硬生生从空间的壁垒之上拖拽了回来。
  最终,它们像是二十四颗温顺的宠物,乖乖地悬浮在了吴双的掌心之上,神光內敛,再不敢有半分异动。
  吴双托著这二十四枚足以让整个诸天仙域都陷入疯狂的六纹圣丹,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