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老式对讲机的杂音分外刺耳,丁小鱼将其拿开半米远,皱眉思索他话里的指向性。
那头明显耐心不足,心急催促,“为什么不回答我?”
“”
“丁小鱼?”
他化身复读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喊她的名字,小鱼无言轻叹,这位爷似乎比她更喜欢这件玩具。
她随意拿了一件外套穿上,拉开房门,径直奔向对面。
*
对讲机那头倏然没了动静,温砚以为接收出现问题,自行推着轮椅走向门口。
开门的瞬间,屋外的人刚好落位,视线一上一下完美相撞。
温砚微愣,“你怎么来了?”
“被你吵得睡不着。”
她语气轻松的耸肩,自顾自闯进屋内,掏出口袋里的对讲机塞进他手里,脱下外套躺在小床上,闭眼假寐,嘴里念叨着:“你自己慢慢玩,玩够了叫我。”
有轻微洁癖的温砚并未生气她过界的举动,他顺手关上门,在黑暗中摸索到床头灯,细腻的柔光如水般丝滑,照拂小姑娘安静的睡颜,睫毛一颤一颤,明显是假睡。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床边,近距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体内某个执拗的神经持续发作,有些问题不弄清楚誓不罢休。
“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她双手抱胸,感叹他的小床如此柔软,懒洋洋地吐字:“朋友。”
“他喜欢你?”他一针见血地问。
“不。”
“你对他呢?”
小鱼闭着眼缓慢摇头,“我们既是好兄弟也是亲姐妹,唯独不可能是恋人。”
温砚暗暗松了一口气,从他见到那一幕开始,一股道不明的无名火一直在胸口灼烧。
他不懂那种情绪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很在意她和那人的亲密,即便只是轻微的身体碰触,依然能让他被烦闷的情绪捆住手脚,没法自行排解。请记住网址不迷路p or1 8.c o m
“你是不是没有和异性保持距离的概念?”
小鱼没懂他的意思,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温砚避开视线,不禁回想起见到她的第一眼,戴着小熊帽的她突然扑过来抱住自己,动作自然的完全没有陌生人该有的边界感。
“你不是第一次了。”他喉音暗了几分。
她面露迷惑:“还有哪次?”
男人耳根微红,有些难以启齿。
“你在这里抱我的那次。”
小鱼顺着他的话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她只记得被推开的自己落了满手玻璃碴,最后清理伤口时疼得“嗷嗷”叫。
“你跌倒了,我扶你起来,这有问题吗?”
“扶我起来和抱我起来是一个意思?”
小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懂话题怎么会绕到八百年前的事。
“我见过秋后算账的人,没见过算侏罗纪时代旧账的人,你说这么多无非是质疑我趁机吃你豆腐,那你的诉求是什么?要求我向你道歉?”
“不是。”
他脸红了红,他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好吧,我知道了。”
小鱼猛地起身,在他震惊的注视下俯身抱住他。
不同于那日的急切,温柔而又紧密的触碰,化作一股暖流,严丝合缝地灌满男人体内每一处冰冷的缺口。
他全身僵硬,五指死死抓紧轮椅扶手,手背爆起的青筋暴露此刻的心慌和紧张。
几秒后,小鱼缓缓撤回手,扬唇一笑。
“扯平了,以后不准再提这件事。”
说完她欲起身,手腕被人一把抓住,强行将她扯回原点,暧昧的鼻尖对鼻尖。
她愣愣地看着他,心跳漏了一拍,“干、干什么?”
“你忘了这个。”
他把对讲机交给她,面上波澜不惊,心头热血翻涌。
“哦。”
她用力拽紧对讲机,明明抱他时没有半点越轨的遐想,怎么现在有些压不住狂躁的心跳?
这家伙虽然脾气怪,但是单看这张脸还是有勾人的资本。
那双阴郁的黑瞳逐渐褪去黯淡,仿佛一泉清澈的池水中漂浮着淡粉色的花瓣,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桃花眼?
“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她仓皇想逃,跑到门口时温砚又叫住她。
这次她没有回头,脑子里总是浮现那双眼睛,温柔得让人心烦意乱。
他从书桌抽屉翻出一个东西递给她,“这个你拿走。”
小鱼低眼一瞥,是一个兔子木雕,兔耳朵上有蝴蝶结,她欣喜接过,忍不住夸赞:“你好厉害,居然真有蝴蝶结。”
他心头暗爽,表面淡定,“没什么难度。”
小兔子木雕是小鱼两天前下的订单,温砚原本不想搭理,可是架不住她从10元一路加价到50元,最后成交价是80,要求必须有蝴蝶结。
温砚并不缺钱,他只是觉得她讲价时抠抠搜搜的样子很有意思。
*
屋外天寒地冻,小鱼一鼓作气跑回自家的房间,第一件事便是给他发红包,诚信买卖是做人最基本的准则。
她趴在床上把玩着兔子木雕,手指在兔耳朵上来回磨砂,越看越满意。
手机震动响起。
原以为是红包接收的信息,没想到是退还的提醒。
WY:『喜欢吗?』
她怔怔地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眼前又浮现那双眼睛,心跳一下缠着一下。
小鱼仔:『干嘛不收钱?』
WY:『不想收。』
小鱼仔:『那你讲价讲得那么起劲,逗我玩呢?』
WY:『嗯。』
小鱼无语凝噎,在心里默默咒骂他,发了一句“晚安”后倒头就睡。
温砚房间的灯随即熄灭,他仰躺在床上,双手枕头,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他还在细细回味,刚才那个拥抱。
*
后半夜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临近天亮,雨终于停了,浅白色的晨雾飘散在空气中,顺着风的推搡缓缓涌动。
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没睡醒的小鱼打着哈欠陪同邹爱云夫妇去火车站赶早班车,为了避开出行高峰期,他们今年提前回老家,大包小包拎了一堆,还好有小鱼自告奋勇充当搬运工。
小鱼回来后埋头补眠,睡得正香时接到菜市场木哥的电话,大概意思是他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问小鱼能不能帮他看店,小鱼迷迷瞪瞪地答应了。
再次清醒时已是午后,出门前她才想起任奶奶今天和朋友聚会不在家,如果她也出门,那么家里就只剩下温砚一个人,想到他孤苦伶仃独自守家的可怜样,小鱼决定带他一起去菜市场。
半小时后,小鱼成功顶替木哥的位置坐上“代理老板”的宝座,身侧的温砚戴着耳机埋头雕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干活干得正入迷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头看去,只见小鱼笑眯了眼,嘴巴一张一合。
他默默摘下耳机,“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样子完美契合一个成语。”
温砚轻轻蹙眉,已经预想到她狗嘴里吐不出好话。
她笑成一朵花,“身残志坚。”
他面无表情地重新戴回耳机,那份专注的神情令小鱼感到好奇。
这个点买菜的人不多,她索性搬个小板凳坐在轮椅旁,强势扯过一只耳机塞进耳朵。
温砚没有阻止她的行为,下意识收起雕刻用的小刀。
耳机里放着高雅的轻音乐,催眠功效极佳,她两手托腮,眼睛一闭一睁,又犯困了,整个人猛地往下坠,男人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脸,自行调整轮椅的角度,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头轻靠在自己腿上。
她睡得不安慰,前额抵着他的大腿蹭来蹭去,最终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温砚定定地看着她的睡颜,微颤的手指不断握紧,又松开,半空停滞片刻,鬼使神差地伸向她的脸。
指尖隔着一厘米的距离认真描绘她的五官轮廓,一点点深深印刻在脑海中。
不知从哪方刮来一阵风,吹落少女鬓角的碎发,他用手指勾起那一小撮轻轻拢到耳后,拇指无意识擦过耳珠,那抹细腻的柔软在他胸口狠狠烫了一下。
睡梦中的小鱼倏然睁开眼,温砚屏气凝神,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抓包,紧张到无法呼吸。
小鱼眨巴两下眼,再次闭上,入睡地前一秒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糖醋排骨。”
“好。”
她唇角微微上翘,“等我睡醒,我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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